已是秋天了,却想起小时候夏天的故事,水桶的故事。
水桶是木头做的,家家户户拿来打水,冬季时还会用桐油再漆两遍,木桶晒了容易有缝隙漏水,桐油刷一下就没这个问题了。
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开门,扫地,井里打水,做早饭。井里打水有点小技术,小孩一般不允许打水,也不允许靠井边,因为很容易一不小心掉进去。我们小时候曾和小伙伴一起趴在井边玩耍,看井水中的自己,再把头伸进去一点,冲井里哇啦哇啦乱叫唤一阵,会回响出奇怪的声音。大人们总是很怕我们这种游戏,再三叮嘱不要去井边玩,还说井里有鬼魂会把人给勾进去,说曾有人半夜起来看到有个白衣女子从井边飘过,据说邻村有小孩掉进去井里,大人就愈发紧张孩子靠近井边。以至于我后来一个人时看到井就远远绕开,要去井边总是和大人一起。
家里的水缸总是满满的,爸爸每天一早去井里打水,井在离家稍远的一点地方,所以经常需要拿扁担挑多些回来。小时候我也跟着试着拎水(小的拎桶),只能拎半桶,经常晃到家时就不多了。后来大一点,跟着去打水,发现还不是个容易的活。木桶放到井里是浮在上面的,这时你得拿井绳快速用力轻巧地左右甩一下,桶才会倾斜过来,这样水顺势进入到桶里,桶慢慢下沉直至灌满水,有的木桶做的好的,放到水中自然会倾斜。然后在井边以马步姿势,左手右手左手右手一节一节把绳子收上来,水桶平稳地拎上来。
大人有时也会忘了井水有多深,往往把桶往井里一扔时没抓紧绳子,桶和绳子就咕咚一声全掉井里去了,还好是木桶,浮在水面上。住在井边的人家都备有长长的竹竿,竹竿的一头绑着一个钩子,一旦发生桶和绳子掉井里,直接进他们屋里拿就是了。拿的时候打个招呼,主人在的话还总会乐着说:“又掉进去啦?谁谁谁前两天也把桶掉里面了。”
我家的打水桶在夏天我经常用,不是拿它打水,我拿他来游泳。是的,它可是个游泳的绝对好帮手。其中的一个木桶由于用了好多年,把手这里被磨得很光滑了。而且杆又细,我两只手握在上面正好。用桶怎么游泳,就是两手抓住木桶的拎手杆那里,人趴在水里,头在水面上,后面双脚拼命打水然后就推着水桶往前走了。有点类似现在小孩用的打水板。当然水桶里不能有水。水桶的浮力绝对可以承受一个小孩的力量。夏天的中午前后村里的池塘里全是游泳的小孩,拎着水桶抱着木头来游泳的小孩不少,水面上全是脚扑腾起来的水花,我们还比赛谁打得水花高。
在农村男孩是一定要学会游泳的,不会游泳要被笑话。一开始也是拿木桶先练习打水,然后改用倚着木头游。木头用的是家家户户栓大门用的门栓,一手抱在胳肢窝这里,另外一手划水,比用木桶游泳快多了。哥哥很快学会游泳,我到用门栓这里就停步不前了。爸爸妈妈也没鼓励我继续学,认为女孩不用学会。我喜欢用门栓游泳,但扛起来太重,特别是水里浸泡以后就重很多,游泳回来还得放在外面晒干,要不晚上没法栓门了。
我学会用水桶游泳后,胆子越来越大,后来就逐步跟着大小孩去运河里玩,摸螺蛳。那时小男孩都会游泳,去运河里玩耍是迟早的事。大人也只是关照不能一个人去,一定要跟着大小孩去。我小时候是哥哥的跟屁虫,他去我也去,甩也甩不掉。我拿着桶在岸边浅一点的地方游,游一会儿开始拿脚试探着河床上的螺蛳,感觉到有螺蛳或者河蚌弯腰拿拿手去拣或者挖。那时的运河河床比较高,所以一到夏天,下河堤去运河边上摸螺蛳是没问题的。哥哥经常游玩一阵,然后一个猛子扎下水,摸上来一把螺蛳,放到我桶里。我看管好桶,桶里可是胜利品。
大人们夏天中午吃完饭,也会午休一下,看到小孩还没回家,经常跑运河边来找,一个个叫回家。爸爸或者大伯会把桶里的螺蛳先在门口池塘里清洗一下,然后拎回家,桶里加一些河水养着螺蛳。过个个把小时去看,螺蛳个个露出头,翘着两个小触角磨磨唧唧沿着水桶壁往外逃,用手撸一圈水桶壁,又个个缩回去在水里紧紧缩着盖子装死了。有时下午实在没事就睡觉,妈妈说游完泳回来睡一觉,必须出一身汗,这样就不会生病。电风扇是没有的,何况经常没电,自己扇着蒲扇慢慢就睡着了。下午起来割草,傍晚时分要么再去池塘里扑腾几下,要么干完活站石板上把一天的汗水泥巴全洗干净了。有时觉得井水凉快,拿井水洗,大人会制止,说太凉了容易生痱子。
到了晚上,夏天的晚上吃饭是最开心的事。几乎家家户户会趁天色还没暗下来时搬到屋外的晒谷场上吃,家里有大大的那种可以躺一个大人的大长凳当餐桌,有时拿养蚕匾洗了消毒后当餐桌,不管大人还是小孩,早吃完的人,经常跑东家窜西家,看看每家的伙食如何。家里的一扇房门到夏季会卸下来洗干净架在屋外当床,等天色全部暗下来,小孩们聚一起就在门板上躺着看星星。听大人讲故事或者学绕口令。记忆中夏天的夜晚是最美的,满天的星星。每天观察着银河的方向,哪天银河对着大门方向了,就是过阴历七月半节日的时候,然后就有好吃的了。我一直记得大伯教的:“银河对大门,家家吃馄饨”。那时过七月半的节是吃馄饨,是干的,蒸的馄饨。银河在农历七月十五那天真的是对着你家大门口的,不信?你明年这个时候观察一下。
整个夏季是小孩子们的欢乐时光,大家都晒的墨黑墨黑,一到上学的日子,慢慢变回本色。多年后个个还会变回成白白嫩嫩的大闺女和帅气的小伙子。姑娘个个水灵的,这一方土一方的人养育了这一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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