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普兰德歪着头,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那模样真像她那个年纪的女孩。
她问:“你有过几个女朋友?”
德克萨斯嗤笑了一声,爽快地说:“很多个。”
她的虚荣在冷场的沉默里无所遁形。于是她轻轻改口:“只有一个。”
拉普兰德来了兴致,托腮看她,却一言不发。但谁都相信她的眼睛和尾巴暴露了活泼的心情。
德克萨斯在这样热烈的期待里停了很久,无趣似的,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仿佛金色年华从她身上簌簌剥落。她最后用一种虚无缥缈的声音说,一个都没有。
明日方舟/德拉(双狼组)
“那之后我没见过她,我见过很多源石病人,他们大多死得悄无声息,我想她不会是例外。”德克萨斯随手带上门,录音机在能天使的手底下播放了祥和的圣诞歌曲。虽然没有壁炉也没有红袜子,见鬼的品味让她们在六月过得好像每一天都是圣诞节。
“你要怀有感激!在这个世道,你没有被感染,你还有一份……hum,报酬不错的工作。”
“还有人爱我,”德克萨斯漫不经心地接上,“对吗?这个月第三十遍。”
“偶尔灌点鸡汤对你没有坏处。”短头发的女人笑眯眯地拆开信封,从厚重的硬壳里剥出来两张纹路精美的门票,炫耀战利品一般晃了晃,那种金光闪烁是德克萨斯很熟悉的。她拿过去扫视两眼就搁置了,转而看向无边无际的晴朗天空。
“嗨,嗨,我说,德克萨斯,”能天使小心地挪到她身边,四条腿并在一起,像一排柔滑的白巧克力板,“想想开心的事,我们马上要公费旅游了!”
德克萨斯努力勾起嘴角,可眼底不见得有多欢欣。她安抚似的拍了拍能天使的手背,把头靠在了她肩上。
好像整个六月都是这么过去的。龙门的春日转瞬即逝,好像只有夏季最长情,其它都短命。德克萨斯从罗德岛回来的时候是暮春,她走到码头的时候海水卷上来,强光灯冲破深夜,照亮了水面漂浮的花瓣。
原来花会被吹的这样远,芬芳优雅地客死异乡。
她抬起头,一滴盐水的存货都不剩。
这回德克萨斯终于品尝到了痛彻心扉的滋味,她的过去再也不会也不可能追上她,只有她一个人背负过去了。她以前觉得拉普兰德死了,一切都会尘埃落定,没想兜兜转转还是心意难平。她恐惧过衣柜深处,打开来却什么都没有,她的过去是她的衣柜,她的恐惧藏在心里——她忽然明白了拉普兰德的不甘,原来她一直很懦弱。
她需要烟、酒,和一些sex。能天使贴心地领着她坐到卡座,点了两个人的酒。但烟是万万不可的,能天使说,她讨厌前功尽弃的感觉,那有悖她虔诚的信仰。但这个拉特兰人寻找喝酒的藉口倒是和祖辈一般熟练,她们会说,美酒穿肠过,Jesus心中留——诸如此类的酒局笑话。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笑,眼睛里有种清明的痛苦。她从那些漂亮的小姑娘小伙子里看到了几乎全裸的拉普兰德,跳着没人敢跳的动作,她就是今晚的舞池女王。她当然明白这是幻觉,但是只要拉普兰德在,她就无法再注视别人。
她永不褪色的银色长发,银河般流光溢彩地披撒而下,所有激动的青春男女被她的光芒笼罩,再色/欲也神圣。她干了这杯,跳下椅子,走向舞池,走向她的拉普兰德。人群里她和她失散了,她想起来很多年前,她怕追不上拉普兰德,抓住了她的衣角。但她伸手只抓住了喧嚣的空气,霓虹灯影稀薄有似虚无,她的黑色眼影被冲垮,多的是和她一样的人。
她站在大厅的中央,这是个概率问题,倘若有人和她接吻,那么到第几个会有烟草香草的混香?德克萨斯随手扬掉外套,在一片喊破耳膜的尖叫声中它落进了某个人的臂弯里。有人会把它随手扔掉,有人会拿着它意/淫,但只有拉普兰德会穿上它,只穿上它,在她面前摆着性感的姿势,笑的却无比纯情。于是德克萨斯按住她,像撕咬一头势均力敌的敌狼,半是挑衅半是冲动地吻她。
伸出手的德克萨斯醒了,她还在企鹅物流的宿舍。能天使夺命连环call她下楼,身上松松垮垮的德克萨斯在晨曦里看见了巨大的红色货车,能天使在另一半的驾驶座里招手。
德克萨斯确实应该感到庆幸,她的工作报酬的确不错,可贵在清闲,除了长途枯燥些,若是短途再好不过。这让她有大把的时间留给汐斯塔的沙滩,傍晚人群稀稀落落,火焰电灯在城市里燃烧。她踩上残存余温的沙子,眺望丛林中穿梭的嬉笑男女,日头终于落下山巅。
她或许不应该这么早就被热闹排斥在外,其实她也只有二十岁。青春美貌在她一样不少,连拉普兰德都会温柔地称赞她身上天然的馈赠。长发被乖顺地扎成一束,白t热裤,外面罩一件轻薄的纱外套。女孩们眼红而评头论足,男孩们渴望却无从接近。她常常感到孤独,这种感受在人群中更甚,她想抽烟了。
她摸出一包烟,她私藏的。果不其然被换了填充物,她半是好笑半是好气地拎出一根硬糖叼在嘴里,有点化了,烟就没有这种烦恼,不过也怕受潮。
德克萨斯顺着沙滩向前走,盐渍在她身边蜿蜒一路。水果糖的甜味淡了,但还是很香。她从前和拉普兰德并肩而行时爱抽着烟,就可少说话,而拉普兰德不怕伤嗓子,也比她克制得多。说到底她还是年轻,一想到就唏嘘。
能天使是在一个随处可见的酒吧碰见拉普兰德的。能天使毕竟专职搬运生命和死亡,看到死而复生的人比快递滞留退回还表现平淡。她点了两杯酒,另一杯是德克萨斯喜欢的。拉普兰德很高兴,某种意义上,虽然浅谈几句后能天使发现她对过去几乎一无所知。对她来说,能天使只是个红发的热情姑娘罢了。能天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喝的酒里混了一块棉花,卡在喉咙里。
拉普兰德显得年轻许多了,甚至面庞有些稚嫩,光洁的大腿上没有源石侵蚀的痕迹。能天使猜测这是十七岁的拉普兰德,至少她谈吐举止都如若同龄少女,眼神一般天真泼彩。彩虹色的酒液被她一饮而尽,透明的杯子折射幻彩,映照她的瞳孔也绚烂迷离。能天使记得德克萨斯说过,她的眼睛疯狂时最漂亮,冷静时也漂亮,总之让人移不开目光。德克萨斯只对她赞不绝口过这一次。
能天使只好说:“我有个朋友,她一会过来。”
拉普兰德歪着头,手指勾着略略毛躁的发尖,笑的很开心。她有样学样地敲着大理石柜台,叫了一杯一模一样的酒,推给能天使。
“请你朋友的。”
能天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想着如果过去拉普兰德是这样,难怪有人会念念不忘。
德克萨斯曾经——有那么一次,约过一个女孩。当然,她们都是一等一的好姑娘,聪明又漂亮,只是有着年轻人寂寞的通病。两个人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从歌舞场上灵活地全身而退,深夜中无言地牵起彼此微烫的手。德克萨斯注意到,也不是每个少女都虎口粗糙,也有这般羊脂美玉般温润和滑的,她摩挲了三两下,女孩子笑得咯咯出声,以为她急不可耐。
德克萨斯打量她,上上下下。她和眼上心头蒙翳的影子不同,眼白发蓝,雀斑浅淡,红发卷卷。的确是个活泼的好姑娘,她喝起酒来是那么豪迈!而有人是一口口地品,眯起眼衔着玻璃与霓虹的碎影。姑娘穿了天蓝的工装裤,两根短辫子跳来跳去。完全不一致的,只是德克萨斯注意到她眼神很深沉,常常看向窗外的星星与玫瑰脚下的泥土。她猜想她有个琴弦般颤动的灵魂,然而,故事的悲剧多在于心肠百褶千绕的人被头脑简单的尤物吸引。她在提出邀请之前,绝对没有想过幻想被打碎这回事。实际上,的确如此,这姑娘谈吐粗俗,她肉体的饱满和心灵的匮乏不成正比。德克萨斯脱得只剩内衣时兴致全无,她权当自掏腰包表演一场脱衣show,没有观众的自我高潮。
而拉普兰德不一样……她会极尽所学令德克萨斯为欲望的暴露而羞耻,再流畅自然地用言语解放它。和她做/爱会有种汗毛在唱歌的小小错觉,每一根神经末梢被抻直绷紧了,快乐的疼痛仿佛迪吧音响在大分贝公放。德克萨斯托起姑娘的手,指甲圆润整齐,就好像为了这个本应美好的夜晚准备的。她绅士地在弓起的手背上一吻,刚套上的外套让她的身与心都慢慢冷却了。
她从此过上了禁欲的生活。
德克萨斯对能天使说:
“……除非她又活了,或者复制一个。”
能天使点头,把最后一个箱子搬到货架上。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才二十岁,就过得像个老太太。”
“没有老太太会开着货车在公路狂飙,亲爱的。”能天使毫不客气地反驳,拍了拍手里的浮灰,“哦……那也说不准,没准你八十岁的时候一样给老板打工,然后把车开到两百迈——”
“我会死的,”德克萨斯简短地说,“死于心脏猝停。”
“那真是大事故,”能天使不以为意,“高兴点,德克萨斯,还有两天我们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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