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

星期六下午下班，老三找到办公室任主任，恭恭敬敬的递上一支烟，点着。“任主任，我想借您的自行车用两天，今天晚上回家，星期一一大早还给您。”

任主任吸了一口烟，“回家收麦？”

“是”

任主任取出工作记录本，看了看。

“这两天没啥事，你回去吧。明天晚上得好好休息，星期一有事。千万不敢疲劳驾驶。”

“你放心，任主任，安全第一。”

任主任递过自行车钥匙，老三谢了主任。

匆忙吃了晚饭，老三骑上自行车回老家。

老三是个汽车司机，今年30岁，两个儿子，大儿子三岁半，小儿子不到一岁。自己一个人在县城工作，媳妇儿带着两个孩子在老家务农。

老三家离县城30多里。初夏的白天长，老三骑车到家天还没黑。家里空无一人，不用说，媳妇儿带着孩子去地里割麦子了。

问了邻居大娘，老三知道媳妇在洋槐树林上边那块地割麦。从家里找来一张镰刀，装满一壶水，抓几把花生，直奔麦地。

路上遇见道叔道婶拉着一架子车麦回场。

“老三回来了，你赶紧去地，峰刚才在那闹，你婶子帮着带了一会儿。这会儿不知道啥样。”

“谢谢婶子，您们慢点，我赶紧去。”

老三紧赶几步，往地里跑。

还没到地边，就听到大儿子在哭着叫唤。

“我饿死了呀，我饿死了！我饿死了呀，我饿死了！……”

“等会儿，等我把这一趟麦割完，一会儿就到了。”媳妇儿的声音远远的从地的那头传了过来。

“我回来了。”老三大声招呼。

媳妇儿离得远没听见。“俺大回来了。”大儿子高声把这喜讯报告给妈妈。

老三走到地头，看见大儿子在地头架子车边玩土，小儿子躺在架子车上睡觉。车上放着馒头和水。

先把馒头和花生递给大儿子，“你先吃，记着一会儿喝点水。”

又伸手摸摸小儿子的尿布，还好，没尿。

“峰，你先吃馍，我去割麦。你不敢往远处跑，看着你弟。”

看了看媳妇割麦的位置，老三把了一畦开始割。两口子都没有说话，头对头开始割麦。

媳妇儿从北往南，老三从南往北。

“大、大，蒸馍就花生可好吃。”

“你吃吧，记着喝水。”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两口子在麦地偏南的位置相遇了。

“你一下班就回来了？”

“嗯。”

“吃饭没？”

“吃过饭回来的。”

“啥时候走？”

“后天一大早，星期一清早6点多得到县城。”

嘴里说着话，腰没有起身直一直，手上不停事的割麦。

“我到地头给孩子喂喂奶，看着叫他俩先睡。”

“好。”

左手抓住麦杆，右手挥起镰刀割向麦子的根部。“唰”，麦秆断了。左手把麦子放到地上。

左手抓麦杆，右手挥镰刀，“唰”，左手放麦子。

抓麦秆，挥镰刀，放麦子；抓麦秆，挥镰刀，放麦子；抓麦秆，挥镰刀，放麦子……

这个循环的动作不知道做了多少遍，头上的汗往脸上流，往地下滴。很快，头发湿透了，衣服也湿透了。

老三一气从地南头割到北头，站起身，直直腰，看看地南头，媳妇在哄大儿子孩子睡觉。

弯腰、低头，老三继续割麦子。

天慢慢黑了下来，月亮代替太阳升上了天空。老三没有直腰，抬头看看天，月亮很亮。

老三很高兴：运气不赖，天气好。能割一夜麦子，至少能把这块地的收完。夜晚天气凉快，好干活。

今天是农历十三，月亮马上就圆了。亮堂堂的月亮照着大地。

远处的山显出连绵的轮廓，白天的层次感没有了，剩下一片浑沌。地边树上的枝叶看不见了，只有树和树的影子。白天满眼金黄的麦子在月光下黑乎乎的。没了白天的色彩，显出夜的严肃。

近处的麦秆凑合着能看清，基本不耽误割麦。虽说夜里会稍微慢点，但是胜在凉快。偶尔吹来的凉风让人感觉很舒服。

唰、唰、唰、唰、唰、唰…………月光下，老三弯着腰割麦子。

唰、唰、唰、唰、唰、唰…………月光下，照顾孩子在架子车上睡着的老三媳妇儿弯着腰割麦子。

老三媳妇儿比老三割的快。

唰、唰、唰、唰、唰、唰…………月光下，老三弯着腰割麦子。

唰、唰、唰、唰、唰、唰…………月光下，老三媳妇儿弯着腰割麦子。

“媳妇儿，你去歇一会儿吧”

“我不累“

“你一会儿到地头看看孩子，看峰把单子踢开凉着肚子喽，给辉换换尿布。”

“中”

唰、唰、唰、唰、唰、唰…………月光下，老三弯着腰割麦子。

唰、唰、唰、唰、唰、唰…………月光下，老三媳妇儿弯着腰割麦子。

又到地南头，老三拿起水壶喝了一气水。低头看看架子车上的两个儿子。月光下，儿子们睡的呼呼的，很是香甜。小儿子圆圆的脸上微微在笑，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回头看向地的另一头，黑黑的，看不见媳妇儿。老三知道，媳妇儿在弯着腰割麦子。

…………

天快亮的时候，老三和媳妇儿把这块麦子割完了。

星期天一天，两口子只是趁中午天热时歇了一个多小时。其他的时间都是在割麦子。

星期天晚上，老三又割了半夜的麦子。

老三回家睡了两个小时。该上班了，不敢疲劳驾驶。

凌晨四点多，老三骑着自行车，借着月光进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