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兆

文/云海清清

预兆

我在二姥姥家院子溜达的时候，一只黑猫正从邻居家的房檐上跳下来，它脚步轻盈，前爪试探着就抓到了苔绿色的矮泥墙上，然后身子弓起来，一纵身，便跳到了二姥姥的窗户台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它好像刚刚发现了我一样，于是蹲在了窗台上，一脸的严肃。

我定睛看着它，浑身黝黑发亮，眼睛看起来暗金色又透出点鹅黄，瞳孔很小，它跟我僵持着，仿佛一个老人，缩着脖子，偶尔也闭一下眼睛，但很快，它又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似乎想用目光把我震慑住一样。

“该死的畜生！”二姥姥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马上就发现了它，她从门边取了一把笤帚就冲那只黑猫劈去。

黑猫受了惊吓，飞也似地从窗台上又跃上矮墙逃走了，然后，它站在邻居家翘起的房檐上，好像一只坐在月亮里的猫，阳光把它的影子投在一边，和屋顶上大树枝的阴影错乱地交汇在一起。我看到它嘴角突然有着一抹微笑，意味深长。猫竟然会笑？我还没有仔细多想，它就不见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我在黑暗里寻找二姥姥，但是怎么也找不着，黑暗中，那只黑猫的眼睛一直盯着我，仿佛两个黑色的幽灵一样，追随着我的脚步，但我不能停下来，只有不断地奔跑，突然，我被一个高高的土堆挡住了去路，我想绕过去，然而我走不到边上，就在这个时候，二姥姥突然从土堆里钻了出来，她微笑着，像那只猫一样，我不敢去看她的脸，等我回过头时，那只黑猫蹲在一条长长的甬道里，目光熠熠地看着我，它的嘴角也带着笑，甬道外面，是低矮的阳光。

三天后，当我还在村头和小伙伴抓石子的时候，突然有人跑来告诉我：“秀秀，你二姥姥死啦，快回去！”

“我上午还见她了，你胡说啥呢……”我边说着，还是拍着身上的土边飞快地朝她家跑去。

其实我已经听到了哭声，却不能判断从哪来的？现在似乎验证了那人说的是事实。我感觉双腿有点无力，甚至脚踩在地上也是虚软的。跑到院子的时候，三个姨妈已经哭成一团，几个舅舅也在一旁默默淌着眼泪，我想起已故的母亲，也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越哭越伤心，任谁劝也无济于事。

直到傍晚的时候，他们给二姥姥换了衣服，鞋子，然后把她放在棺材里，我才渐渐停止哭泣，我坐在棺材旁边的矮凳上，眼睛肿的红红的，突然，那只黑猫在半弯月色的大门口蹲着，静静地注视着里面，它的眼睛在门口已经挂起的灯光中熠熠生辉，我看到它嘴角抽了抽，又是一副笑着的模样。

我恨起这只猫来，大约它早已知道了一切，却像一个神秘的使者只是看着这一切。所有的人都还在哭泣，一副副悲伤的模样，我却惊奇了，猫有九条命，也许是拿了母亲的，二姥姥的，又或者还有别的人的，一直就这样继续着。

这只黑猫现在还有七条人命，那么，下一个，会是谁？它就会笑给谁看。

母亲突然笑了起来，在黑暗中，我知道她已经去世很久了，可我却在夜色中独自哀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