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坑，我的家园 之 不速之客

 

地坑，我的家园 之 不速之客

        有一天，奶奶的娘家侄女领着孩子来我家了。

        那个看着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小男孩，刚开始怯怯的藏在他妈的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偷偷地打量着我们，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在窑洞里四处搜罗。

        奶奶翻箱倒柜的拿出几个核桃，几块柿饼，还有两颗洋糖塞到了男孩手中。

      男孩儿一边抹着鼻涕，一边剥开一个糖纸，迅速塞入口中，“哧溜哧溜”吮吸着，一边迅速把其他东西装入口袋，好像生怕被谁抢走似的。

        我和二姐虽然在门口偷窥，但也并没有要抢他糖果的意思。

        奶奶和她侄女啦呱着闲话，那个女人开始哭诉：

        原来，她男人最近干活挣了点钱，昨天回来时割了二斤肉，让她做成肉臊子慢慢吃。结果她早上做饭时，一时没把握住，锅灶底下的火太大，把臊子烧糊了。这下好了，男人气急败坏，把她狠揍了一顿，把她做的臊子也踢洒了，看到孩子皮，就又把孩子也踢了两脚……

        “姑呀，你说我咋这么命苦呢？结婚这么多年了，整天对我对娃不是打就是骂。”女人一边抽噎，一边拿袖子抹着眼泪，“跟这么个土匪，过到啥时候是个头呀？”

        “年轻人都火气大，你忍一忍，年龄大点就好了。不管怎样，头一碗饭好吃，你受气了不要呆在家里生闷气，出来逛逛，散散心，气消了，还是要回去过日子的。”奶奶劝道。

        “那你和娃还没吃饭吧？”奶奶说着就动身，端上几个早上刚蒸的还不太凉的馒头，用洋葱黄瓜拌了盘凉菜，“馍还热着，我就不给你娘俩另做了，凑合着吃点吧，估计娃肚子也饿了。”

        那个男孩盯着饭菜没动，眼巴巴的看着他妈，那个妇女也稍微推让了一下，就拿起了筷子。

        男孩大概是真的饿了，奶奶端上了五个馒头，只见他三五口就消灭掉一个，一口气就吃下去了四个，直噎得喘气打嗝，奶奶赶紧端了碗水给他，嘱咐他慢点。

        趁着奶奶拿馒头的时候，他又快速干掉了那盘菜。奶奶又拿出来了五个馒头，他狼吞虎咽又干掉了三个。

        “天呐，太强悍了。”我和二姐面面相觑。

地坑，我的家园 之 不速之客

        吃过饭，男孩的胆怯一扫而空。他看我俩还在门口偷窥，就跑过来追我们，我和二姐拔腿就跑，但是还是没有他快，一会儿就被他追上了。他踩掉我的鞋，把一只扔到了树上。紧接着，他又拽掉了二姐扎头发的皮筋，还把皮筋扔到了涝池的水里。

        我和二姐号啕大哭，引来了奶奶和那个女人。

        女人一来就“啪啪”给了男孩两个耳光，男孩儿也不哭，转身走了。奶奶则拿着棍子，又是给我往下戳鞋，又是给二姐打捞皮筋。

        还没把我俩安顿好，只听的“嘎_嘎_”的鸡叫声。

        我们连忙跑过去看，只见这家伙拿着一根长棍，正在鸡窝里胡乱戳，鸡被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嘎嘎”乱叫，一边又飞又跳。天哪，什么叫鸡飞狗跳？

        奶奶抢下棍子。

        一转眼他又把猪圈打开，赶着那口大肥猪满院子“哼哼”转。

        那女人见状拿了把扫帚就去追，好不容易又将大肥猪赶回圈，他又开始来追我和二姐了。

        我俩吓得哇哇大哭。无奈，他妈只好拿着大扫帚挡在我们和他之间。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就抡他一扫帚。

        奶奶给我和二姐使眼色，让我们去外边玩，不要招惹他。

        无奈，我俩只好离他远点，到地坑上面去玩。

        ……

        下午再回家，女人和男孩已经不见了。只见奶奶正在院子里收拾。原来，我们不在的一会工夫，他把院子里晾晒的衣服，全扔到了涝池里；把房檐上晾晒的辣椒，全用长棍子戳了下来；把簸箕扔进了鸡窝；把小板凳架在了树上；从猪舍翻进去，企图骑那头大肥猪……

        最最恐怖的，他竟然拿根铁丝去戳电线。这不，被电得躺在地上半天动不了，把奶奶和他妈妈吓了个半死。

        “走吧走吧，还是回你们自己家里吧。不是我不留你，你家这孩子呀，我哪担得起这责任？”等到那个男孩苏醒过来，没啥大碍了，奶奶终于受不了了，下了逐客令。

        那女人也不好意思，没敢再逗留，赶紧带着孩子回家了。

地坑，我的家园 之 不速之客

        “天哪，奶奶，怎么会有那么调皮的孩子？”我和二姐一脸的惊诧。

        “大概是他爹从小老打，把娃打皮了。”奶奶随意一说，又去忙他的了。

        我和二姐一边帮奶奶收拾着东西，我一边心里思量：“越打会越皮？难道不是越打越乖吗？”

        后来那个女人没再来过我家。

        又过了几年，听说那个女人喝农药自杀了。

        奶奶每次说起，总要流泪一番。“多好的闺女呀，真是造孽呀，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呀。”

        我不知道奶奶有没有后悔过她曾经的劝说。如果当年遭遇家暴就离婚的话，或许那个女人至今还有命在。

      也许，在奶奶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过“离婚”这两个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奶奶一贯尊崇的婚姻真理。

        那个男孩失去了母亲，在家里还终日被父亲毒打，终于于一个暑假偷逃出去打工了。

        用工的老板，谁又会要一个童工呢？

        后来又听说，他因为抢劫罪被判刑。

        再后来见到他，是他刑满出狱的一年后。我无意在街道碰见他，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但缩肩弯腰，见人目光躲躲闪闪，完全一副孬种的样子。我的脑海里忽而又浮现出当年那个满院子赶着猪跑的男孩。心里感觉酸酸的。

        听说他当年去外面打工，由于年龄小找不到工作，又累又饿，情急之下，就找了把刀去抢劫过路的出租车，总共抢劫了不到20块钱，正当他在附近一家面馆要了碗面吃的时候，警察就到了……

        他出狱以后，出去打工找不到工作，加上父亲瘫在了床上，便只好在家里照顾父亲，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三十好几的人了，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一家老小两个光棍相依为命。

        不知道哪里听来的一句话“婚姻，若非天堂，即是地狱。”这个农村包办的婚姻，这个施暴的男人，亲手毁了一个女人，毁了一个孩子，也毁了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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