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节说了男子称谓中身份标识也就是氏的几种来源和用法,这一节继续说男子称谓中其他部分的内容。
春秋时期男子称谓的通用格式中介词
与女子的称谓相似,男子在日常的称谓中,通常也会把他们在家里的排行,也就是伯仲叔季或者孟仲季加在氏和名字的中间作为中介词。
使用伯仲叔季或孟仲季作为排行,往往会存在一个问题。先秦时贵族的子女很多,伯仲叔季四个排行显然不够用,这个时候就需要灵活使用了。通常情况下他们会把长子称为伯,次子称为仲,最小的儿子称为季,其他的儿子一律称叔。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周文王太姒的十个儿子,二儿子武王发继位为王(可称为仲发),四子周公旦在王室任职(叔旦),因此排行并没有体现。文王的长子很早就被商纣王杀掉了,没有封地(无氏),因此叫伯邑考;最小的儿子冉季载用季来标识排行。其余的儿子都称为叔,分别叫做管叔鲜,蔡叔度,曹叔振铎,成叔武,霍叔处,康叔封。
使用排行作为中介词例子的还很多,比如周文王的父亲季历,晋国始封之君唐叔虞,周公旦的儿子鲁国的开国君主伯禽,虞国的国君虞仲雍,引起郑国内乱的共叔段(左传·郑伯克段于鄢),齐国的政治家管仲,导致周王室内乱的太叔带,以及儒家学说的创始人仲尼(孔子)和他的哥哥孟跛等等。
但是伯仲叔季的排行并不是在所有的场合都用,伯仲叔季本身不属于名字的一部分,只是加在氏和名之间的中介词。按照当时的约定,一个人上了五十岁之后才会加上伯仲叔季的排行,年轻的时候不会用伯仲叔季来作区分。
除了用伯仲叔季作为中介词之外,在一些特殊情况下还有一些其他的字,比如之、子、氏,也会放在氏和名的中间。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晋国的介子推(也叫介之推),就是以“子”(或“之”)作为中介词的。介子推随晋文公流亡多年,归国之后不接受封赏,逃到了绵山之中。晋文公为了让他出山,放火烧山,结果介子推宁死也不出来,最后背着母亲烧死在一棵大树之下。人们为了纪念介子推,在清明时期不生火做饭,因此清明也被称作是寒食节。
其他的例子还有不少,像虞国的大夫宫之奇(以“之”作为中介词),原来在虢国任职后投奔晋国的舟之侨,郑国大夫佚之狐、烛之武(烛之武退秦师),羞辱宋昭公的文之无畏,以及庾公之斯、尹公之佗、石之纷如、公罔之裘,耿之不比等等。
除了“之”和“子”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字词作为中介词的,像晋国的原氏黯,也就是为保护骊姬的儿子而自杀的荀息。他本来是原氏,后因封于荀县而更为荀氏,名黯,字息。他原先的氏与名之间加一“氏”字作为中介词就被称作原氏黯。
名与字
男子出生时,父母会给他取一个名,这个名和女子名一样,也是出生三个月的时候取的(当然这个不做硬性要求),而且通常情况下也是家人长辈或者尊者对他的称呼。
春秋时期取名都是很有个性的,但是也有一定的禁忌。鲁国的申繻在回答鲁桓公的提问时曾说过,为子女取名,不得使用国名、官名、山川名、疾病名、牲畜名、器物礼品名。因为在很多场合,人们互相称呼的时候是不能直呼其名的,称之为避讳。这个避讳不仅仅是国君,普通的贵族也一样。
然后他举了几个例子说,晋僖侯名司徒,导致晋国从此再也没有司徒的官职;宋武公名司空,导致司空的官职被废弃。鲁献公名具,鲁武公名敖,导致具山、敖山两座山的名字被废。这就会给国家和人民的政治、生活带来很大的不便。
因此一切在当时视为重要和需要忌讳的事物,都不应该用来给子女命名。国名、官名、神(包括宗庙中祭祀的祖先)名、器物名,山川名都是重要的名称,而牲畜、疾病这些都是需要忌讳的。
因此,申繻就总结了取名的时候所需要遵循的几个原则:“名有五,有信,有义,有象,有假,有类。以名生为信,以德命为义,以类命为象,取于物为假,取于父为类。”也就是说,可以根据出生的情况和对他的期望,以及物品名称或某些具有象征性意义的词语等作为取名的依据。
比如郑庄公名寤生,据说是因为他的母亲在睡觉时把他生了下来(也有说法是难产),于是就根据他出生时的情况命名。而晋文公重耳和晋成公黑臀是根据他们的特点命名的,重耳的名字源自于他的遗传病重瞳(重目),但是为了避免废重瞳之名,因而称为重耳。
取于物的名字最著名的就是杵臼,春秋时有很多杵臼,宋昭公名杵臼,晋国也有公孙杵臼,一个捣东西的棒子被人来来回回抢着用,也算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等到成年的时候就会取字,用于用以在日常交往中的互相称呼。名只能是尊贵的人或是家里的长辈才能称呼,与自己地位相当或者地位与辈分低于自己的人是不能直呼其名的。如果与现代做一个类比的话,古代的名就好比我们的小名,而字就好比我们身份证上正式的名字,其用法也大体类似。
到了公共场合,人们会自称名来表示自谦,但是互相之间只能称呼字,否则就是对人的不尊重。如果遇到地位相当的人直呼其名,通常意味着责难或者挑衅的情绪。(对男子“称名”和“道姓”都表示的是不尊重)
这一点在孔子所著的《春秋》中表现的就很明显,春秋素来有微言大义的笔法,在记录历史的时候不会直接评价其中人物的功过,而是通过一些细节来表现对人物的褒贬。比如卫国灭邢国这件事,孔老夫子就非常看不惯,因为卫、邢都是姬姓同宗,灭之不义。为了表达对他的责难,春秋经直呼卫文公的名字燬。而对于季友,因一直坚持不懈平庆父之乱,因此孔子对他的评价就很高,就称呼他的字为公子友。
但是在特殊情况下,称名也是必须的,那就是在国君面前,臣子之间表达观点的时候,都必须称其名(君前称名),这个时候所有的臣子之间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了。就比如鄢陵之战时,栾书担任晋国正卿,身份仅次于晋君,晋厉公的车马陷入泥潭出不来,栾书打算让厉公坐自己的车,结果,他的儿子栾鍼过来大吼道:“书退!”(栾书赶紧起开)就是直接喊自己父亲的名字。
春秋时期人们所取的字,通常与名有一定的关联。齐国的大夫庆封,字子家,天子建邦封国,诸侯立家,封和家有同义。齐国田乞的儿子陈瓘字子玉,瓘是玉石的名称,以物为名,字以辨物,二者同义。郑国的公孙段,字子石。周文王“涉渭为乱,取厉取段”,表示厉兵秣马。其中的厉是磨砺,段就是石器的意思,因此石和段也有相关性。而楚共王的儿子公子黑肱,字取其反义为子皙。
这些也都只是一些约定俗成的用法,春秋时期人们对名和字的使用并不完全遵循这些规则。很多人可能一个名用习惯了,便不再取字,或者即便取字也只是简单地用排行标定。比如齐国的管仲,郑国的祭仲,都取仲为字,宋国的南宫长万,则取长为字。
甚至有些人根本就无名无字,如宋国以私败国的羊斟就没有名字,因为华元杀羊慰劳将士的时候他连汤也没喝上(华元杀羊以飨士而不及斟),因此被人讥笑为羊斟(也就是羊汤)。鲁隐公时期,滕国的国君死了,在春秋经上没有写他的名字。左传认为之所以没有写名字,是因为他们没有与鲁国结盟,含有贬义。但是谷梁传则指出,滕侯根本就没有名字。因为滕国的习俗与狄人相同,滕侯因为不是嫡子,未即位之前称作世子,即位之后称为君,所有没有名字。
在一些特殊情况之下,名和字还可以连起来用。名与字连用的时候,一般是字在前,名在后。比如秦国的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三人,晋国的梁余子养,宋国的南宫长万、华父督都属于这种情形。
孟明视是百里奚的儿子,姜姓百里氏,名视,字孟明,连称为百里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都是蹇叔的儿子:西乞术名术,字西乞,氏蹇,连称蹇西乞术;白乙丙名丙,字白乙,氏蹇,连称蹇白乙丙。晋国的梁余子养,嬴姓梁氏,字余子,名养。
宋国的南宫长万,氏南宫,字长,名万。华父督是宋戴公的孙子,好父说之子,子姓,字华父,名督,可以称作公孙华父、公孙督或公孙华父督;他的后代以其字为氏,就是宋国的华氏。
后缀
对于一些地位尊贵的人,有时也会在名后加一些后缀,以表达尊敬。常用的后缀有父、子、叔等。比如郑桓公在史书中经常被称为王子多父(周厉王之子,故称王子,名友。有人推测,“多”很可能就是他的名“友”字的异体)。
其他的如齐桓公时的王子城父,晋国的吕甥(甥表示其为晋献公的外甥,后以甥和省为名)等等。使用后缀的情况比较少见,但在西周及春秋的历史上还是存在的。更多的事例会在以后逐渐补充,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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