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作家是可以训练而成的,第一步就是系统地读欧美和拉美的名著,分析经典的段落写法,用自己的语言把它重新描述,这种记忆会非常深刻。第二步是临摹,临摹全世界各种类型的小说,比如果戈理的喜剧、卡夫卡的《变形记》等,模仿大师的作品,就好像是拄着拐杖走路,让你熟悉全世界所有的写作手法和技艺。第三步,技艺掌握了就可以自己创作,写自己选定的形式和题材。
最近读了《伟大的短篇小说家们》,书里收集了37位文学巨匠,50篇代表世界短篇小说的经典作品,虽然不能全面掌握这些名家的创作特色和写作手法,但是通读全书,可以让我仿佛走进精品书屋,对短篇小说有一个整体的了解。走近这些名家名作,读他们的文章,就好像隔书对话,从中发现自己喜欢的作家,找到气质相近的老师。
芥川龙之介是日本著名的作家,第一次看他的作品是《竹林中》就让我喜欢,后来改编成电影《罗生门》,这个故事的叙述方式很神奇,每个人都是用第一人称叙述,每个人的证词都不可信的,又有部分可信,故事到最后,也不能确定,是谁杀死了武士,是妻子、强盗、还是自杀?
第一人称的小说很难写,必须是我看到、听到、经历的事情,我不在场的事不能写。可是这篇小说突破这个限制,让每个人自己说,起到无所不知的上帝视角的全景色作用,又有上帝视角没有的每个人第一人称视角的限制,读来妙趣横生。
芥川龙之介是告诉我们,人是不可靠的,是避害驱利的,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没人能够客观公正,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真相,没有真相就是真相。
他的第二篇小说《鼻子》,篇幅很短,故事也简单。说是禅智内供有一个畸形的长鼻子,既不美观又不方便,多方求助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法,除掉了长鼻子,可是没了长鼻子的禅智内供发现众人看他都是怪怪的,以至于自己也觉得不对劲,直到长鼻子重新长回脸上,他松了一口气。
“提到禅智内供的鼻子,池尾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鼻子有五六寸长,从上嘴唇上方一直垂到下巴颏底下,从鼻根到鼻尖皆是一般粗细,打个比方说,活像是一根细细长长的腊肠,摇摇晃晃地挂在脸的正中间。”
鼻子可以看成是个人身体上和性格上的缺陷。比如有的人皮肤黑,眼睛小,声音难听,还有的人固执己见,不合时宜等特点,对于这些不漂亮的地方,人们会像禅智内供的鼻子一样,表面上装成不在乎,心里却很在意,想方设法想掩盖,或千方百计想去除。
禅智内供的鼻子,是丑陋自卑的源泉,做梦都想让他变短,内心越在意外表显得越不在意。终于有一天鼻子变短了,却敏感地觉得众人更加别有深意地嘲笑,比原先长鼻子时更盛,短暂的欢愉变成长长的烦恼,比长鼻子时更甚十倍、百倍,当重新变成长鼻子时,他终于舒了一口气,欢欣起来。
“人们心中有相互矛盾的两种感情。当然,对他人的不幸,人们莫不表示同情。可是一旦那人勉力摆脱了不幸,别人又感到有点索然无味。稍稍夸张一点说,人们甚至会希望那人再次陷入同样的不幸。”《鼻子》的笔调十分幽默,但在幽默的背后,却潜藏着作者对于利己主义的人性的绝望。
世上这样的事情很多,比如穷人偶然穿上高档衣服浑身不自在。比如突然暴富时的心虚,土豪摆阔的样子遭人嘲笑。
芥川龙之介是想告诉我们,有时候不需要刻意去改变什么,只是自己太过于在意别人的看法而已。长鼻子并没有给社会或他人造成伤害,只是长的富有自己个性而已,何必去追求和别人一样,因为所有人都有根深底固的利己主义思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和不足,没必要去迎合众人的眼光。比如写文章,学不会写套路文章,就写自己喜欢的风格,喜欢的题材,彰显独特的个性,写得开心就好。
“芥川龙之介就像你身边那位高冷的同学、孤傲的同事,看似不合群,却唯有他最懂人心。每个短篇,读完最多不过十几分钟,却如走马灯一样,呈现了从大人物到小市民的良心、感觉、神经、趣味……芥川的小说没有难懂的情结和架构,也不渲染社会环境,而是专注展现人物细腻的心理变化,谋篇布局,极尽巧思。人生中每一个隐秘不足外道的心思,或蠢蠢欲动,或幻灭怀疑,一百多年前的芥川龙之介,早就看破。“
“他的小说里,尽是悲剧——被抛弃的没落贵族小姐,完成复仇大业后陷入空虚幻灭的武士,为了艺术看到亲生女儿被活活烧死却浮现笑容的画师……他擅长抓住人性冷漠尴尬局促不堪的一面,却并不戳破,唯美精致的文字反而唤醒了读者对芸芸众生的悲悯,对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也有了更多体察与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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