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三出嫁

窈三出嫁

苍梧山上的土匪窝叫清风寨，我是这里的土匪头子，赵无眠。

八年前，我还是个文弱书生，进京赶考中了榜眼，却被人冒名顶替。那人不但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荣耀，还想杀我灭口。幸而我大难不死，被一名江湖剑客救了性命。自此我拜他为师，弃文从武。

世道艰难，我自知功名无望，还想有朝一日报仇雪恨，便跟着师父上山潜心修炼。

上的是苍梧山，山上是清风寨。师父原来是土匪头子。他将毕生所学传授于我，又把寨主的位置甩给我，自己便下山四处逍遥快活去了。

常人眼中的土匪都是五大三粗，满脸胡子。这些年，我虽然做了土匪，但依然保持书生气。而且，我从不亲手杀人。

杀戮是原罪。

身为土匪，当然是做着打家劫舍的行当。我带着清风寨的弟兄们四处劫财，苍梧山下，每到一处，无不闻风丧胆。

一日，我们得到消息，山下乌衣镇窈家三女出嫁，嫁妆丰厚。我带着弟兄们在他们必经之路等候，果真远远看到红妆十里。

弟兄们抢走了马车上的金玉珠宝，还顺势杀了几个不听话的人。剩下一些人，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一直忠心不二的小五指着大红花轿子冲我问道：“老大，新娘子怎么处理？也杀了吗？”

闻言，我的思绪才从那些金光闪闪的珠宝中回过神来。我骑马走到花轿前，抽出长剑划掉轿子前的绣帘，见里边端坐着一身红衣的新嫁娘。

她坐得笔直，似乎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又用长剑挑起她头上的红盖头，她如桃花般娇艳的面容映入眼帘，我的心轻轻地颤栗了。

有些人的出现，就是为了让你从此变得不像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窈娘。”

她朱唇轻启，声音如春风动摇，面色比春光还要柔媚。

噢，窈娘！我的心开始沸腾了。

——

苍梧山上翠松如簇，却没有一朵花开。而窈娘就是唯一的那一朵。

窈娘。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在远处看着她的身影。她永远都是那样冷清，让人不可靠近。

我从没见过她笑。她也从不说话。从那日在花轿内说过两个字，我将她劫回清风寨，她再也没有开口。

当上寨主之后，我带着弟兄们不知打劫了多少次财物，劫人却还是头一回。

窈娘不吃不喝，我担心山上的粗茶淡饭她吃不惯，索性劫了个厨子每日给她做饭，又顺便劫了个丫头给她使唤，毕竟山上都是老爷们，不会伺候人。

但即使是这样，窈娘依然不言不语，像个冰美人。

我远远看着她，她永远背对着我。日复一日。众人看着稀奇，却无人敢问。只有小五壮着胆子喊道：“依我看，咱们这山头缺个压寨夫人。弟兄们说是不是？”

大家众口同声说是。

我微微一笑算是默认吧，但窈娘依然没有回头。

见我默认，众兄弟拿出婚娶所用之物一一摆上，我这才惊觉弟兄们的良苦用心。当下便举办了一场简单又热闹的婚礼，大伙儿趁着喜庆喝酒吃肉，闹腾到半夜。

月色如水。我也多喝了几杯，趁着酒劲推开洞房的门，只见房内红烛昏罗帐，窈娘身穿大红嫁衣端坐床前，她头上的红盖头正等着我去揭开。

我跌跌撞撞地扑到她面前，抱住她柔软的腰肢，体内早已血海翻腾。隔着红盖头，我捧起她的脸庞，吻住她的香唇，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雪白的肌肤在夜色中闪着莹莹的光，身体散发着勾魂荡魄的香气，我迷失在她的温柔乡里，舌尖却品尝到她脸上湿润的泪痕。

“窈娘……”

我体内的火逐渐熄灭，人也清醒起来。

她是冰山，我又怎能融化。

“明天你下山吧，我让弟兄们送你。”

我起身走出房门，漫天星光月光，夜风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

——

翌日。

我宿醉中醒来，四周一片寂静。

“她走了。”

小五推门进来说。

“我知道。”我揉了揉太阳穴。心里空空如也。

自此，大家心照不宣的，再也没有提过窈娘。

日子过得像白开水。我很久不再带弟兄们下山做事。所幸家底雄厚，就算坐吃山空，也可以吃好几年。

半年后的一天，我正在用长剑练习切土豆丝，突然小五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喊道：“她回来啦，她回来啦！”

我扔下剑，冲到门外便看见窈娘拎着一壶酒立在那里。众人看着她，她看着我。

我看着窈娘，半年不见，她清减了许多，但面色依然柔媚。只是脚上的鞋子已经磨破了，想必是山路难走。

我抱起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房间，那里曾是我们的洞房。

窈娘倒了一碗酒，双手捧起递给我，酒香扑鼻而来，窈娘莞尔一笑。我怔了怔，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笑，如春风细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我一饮而尽。

她扑过来抱着我，吻住我的唇，似火一般热烈。我抱起她到了床上，手指在她每一寸肌肤上游走，我们的身体交织在一起，无尽缠绵。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冰美人。现在的她，娇艳欲滴，风情万种。

许久，窈娘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眼中含泪，将落未落。

“别这样，窈娘，我最怕看到你哭。”我说着，想伸手抚摸她娇艳的脸庞，突然腹痛如绞，顿时汗如雨下。

“这酒是有毒的。”窈娘说。

“我早就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喝下去？”她哭道。

我苦笑道：“你亲手倒的酒，我怎能不喝？”

说完，我已痛得渐渐模糊，只拼尽最后一丝意识说道：“窈娘，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

那日，听闻窈家三女出嫁。其实窈家根本没有三个女儿。窈娘不过是官府派来杀我的暗人罢了。我早就知道这一切，但还是在掀起红盖头的那一刻，义无反顾。

有些人的出现，就是为了让你甘愿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