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五棵松有一家机关招待所,想必要比其他地方安全一些。我把箱子放下来,在前台小姐处登记。填单子的时候感觉有个人影在身边晃了一下,觉得不对劲,一转身看见是成东,原来他一直跟着我。
我也没说话,办了手续就上楼,他还跟着。服务员帮我开门,我往沙发一坐,指着另外一个说:“坐吧,怎么样?比你那地方好吧。” 他欲言又止,站了会儿就要走,说:“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打我传呼。”
我也不留他,心里很冷静。看着他走到楼下,回过头往上面看了看,好像是在确定我房间的方位。他高高的个儿,从3楼的窗口看下去很矮小。他穿的T恤,越往前走越像一只蚂蚁,蚂蚁消失后,我的视线一片模糊。
在招待所住了两个晚上我便迅速有了新的住处。出了成东的废品收购站,我的运气的确慢慢好转。
我西安的哥们让他的朋友老周带着大大小小的同学簇拥在机关招待所310房间,帮我这个盲流搬到了石景山的六合园,从此我有吃有喝过上了幸福生活,成为北京市正式高级民工,拿着B类暂住证,大模大样在街上摇晃。
至于成东,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后来我混在文化界,也间接打听过他的消息,没人知道一个叫成东的搞摇滚的新疆小伙子。但是也有人说,他早回去了,长发及腰,在家乡开了个服装店,有个女孩子帮他。
02.
重复我在那个破招待所待过的两个夜晚就像再看回恐怖片令人毛骨悚然。
第一天黄昏。一个女的拎一个简单的小袋进到我住的房间。我的刚想跟她打个招呼,人家脸一扭对着镜子开始化妆,晃了几晃就消失了。
深夜女的还没露面,我只好把门关上,又不敢反锁怕反锁了人家进不来。但我实在扛不住径先睡了。半夜被吵醒,我本能的睁开眼睛,发现那女的不仅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两个人什么都没穿叠在一块。就这样公然卖淫我还真没见过,我被吓坏了,扯开蚊帐没命的冲下楼。
一楼静悄悄的,前台小姐早已休息,大门紧锁,大厅空荡荡的灯光昏暗,飞蛾不断地撞击灯泡,发出噗噗噗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我惊魂未定,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回头看后面,并没有什么东西追上来。坐在客厅里的长条沙发上,不敢上去。
就这样呆到天色微亮,有人从房间里出来,拿着牙刷和脸盆去洗手间,我想那个女的和她的客人可能走了,赶紧上楼看我的箱子,还好他们没动,但是我想这样的地儿是不能住了。
连招待所都不能住了,我想到西安的好友小宁,他人缘好朋友多,或许能帮我想想办法。我草草洗过脸便跑出去打长途电话,声泪俱下把自己在招待所的遇见唯妙唯肖描绘了一番。
小宁安慰我说:“你再住一晚上,千万挺住,我马上给你想办法。”
他让我一个小时以后再给他打电话。我放心的把电话挂了,还跑到外面吃了早点。突然想起打来北京住在成东那儿自己就没吃过早点。
呸,我怎么又提起他来了?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03.
我一直感激我那些数量不多但质量过硬的朋友,他们总是在我困难的时候恰到好处从快从严的帮我一把。 朋友们认为这跟我平时难得跟他们开口有关系,假如我总是打扰到他们,恐怕大家就没那么热心了。他们说得很对,在半真半假的玩笑中,我体会到了自律的可贵。
一个小时以后,小宁得意地显示了他的办事效率。说他的一个哥们正带着两男一女一块在石景山租房子,说好了明天上午过来接我。拿着电话机我激动的全身发抖,眼泪淌了一脸。我为我独立的人格感到高兴,这下我总算可以正儿八经理直气壮的说话了,我不高兴可以摔脸子大骂:“你们别在我面前装腔作势,这家还有我一份呢! ”
我连声说,”真好,真好,太高兴了,等我定下来了去看你吧。你看西安离北京也就一个晚上的功夫。“
小宁笑着说,“你先别着急啊,先住进去,有什么困难找我那哥们儿,我叫他老周,他心眼特好,没钱了,也找他要去。” 小宁最后庄严的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临走前的那天中午,又住进了一个女的。她一进屋就换了一件真丝睡衣,匆匆出门,还趿着拖鞋像是去别的房间串门。我因为第二天就有落脚之地,加上昨夜可怕的一幕让我大长见识,胆子大了,管他奸淫拐卖还是杀人放火,该睡的时候倒头便睡。
又是一觉醒来,那人正坐在床上撩起自己睡衣,从长裤袜里抽出一张张人民币。大概几分钟以后,女人摸摸索索的把钱放进了一个地方,然后关灯睡觉。黑暗中我长出了一口气,就等着天亮离开这是非之地。
04.
天明后,我早早就把东西收拾好,等着老周。
他们在我快退房的时候才到,一拨人。老周还有同舍的另两位房客,琪琪和阿强。老周怕我东西多一次拎不清,还请了刘小羊和杨思文过来。
老周说早知道我就带那么点东西,他一个人来就行,根本用不着那么多人,还得倒贴一顿饭。老周说这话的时候大家都在场,我连忙说我请大家我请大家,这么大老远的,天又热,打扰大家不好意思。
琪琪个子极高,差不多和阿强齐高。他们关系好像很亲热,两人老是窃窃私语。过了几分钟,不是她追着阿强打就是阿强追着她打,让人认为他们是一对儿。
高胖子刘小羊据说是他们的同学,而瘦得跟竹竿似的杨思文才是琪琪的男朋友,他们正在热恋阶段。
我把招待所的所见所闻给大家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老周立马果断的说:‘’你住的地方肯定是个鸡窝。‘’ 阿强看着我,说:“没错,老周叫过鸡,要不你看他头发大把大把往下掉,都快成脱光毛的铁公鸡了。‘’
老周并不生气,一把揽过阿强说:‘’我他妈就泡过你!你别把我的名声给破坏了。唉,北京城里最后一个处男啊。‘’ 琪琪脸上豆豆一颗一颗涨红,似笑非笑的说:‘’你倒想泡呢,上次你不是说摸都没摸上,反被宰了100块钱吗?‘’
(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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