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秋，痛秋

暮秋是悲伤的，是凄美的，更是刺痛的。

寒露已过，寒风冷雨簌簌，行人瑟瑟发抖，脸上表情全无。书本上告诉我们秋天是丰收的，“红彤彤的苹果，黄橙橙的鸭梨，紫莹莹的是葡萄,雪白的是棉花,金黄色的是谷子,火红的是高粱,秋天是丰收的好季节”。你看，秋天多好。然而对于我来说，秋天除了痛，便也再没有别的了。

我其实是讨厌秋天的，甚至可以说是恨秋。无论从什么时候来说，我都讨厌秋天。秋天对于我来说，不止是冷，还有累，还有贫穷的影子一直伴随。

小时候的秋天，大概是没有什么季节的概念的。只知道丰收的季节就是秋天，那时候的丰收，或许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在农村，秋天就要掰玉米。对，就是把各家地里的玉米掰下来，也就是剥开壳，然后用背篓背回家。这个过程虽然只有几句话，却是每个农村孩子的噩梦，至少是我的噩梦。

干枯的玉米叶一碰就碎，它会从袖口里，衣领上或者任何一个角落钻进去贴着衣服的里层，怎么都抖不掉。玉米叶上的那一层毛茸茸的不可见的东西一直蹭红皮肤，碰到大晴天的话，那么恭喜，那种又痒又炙热的刺痛要很久才会散。

玉米掰下来很简单，但背回家的过程却是终生难忘。很多时候人们都会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我多希望这句话只是说说而已。那时候背玉米，路程遥远不说，背到两腿发软的时候多不胜数。小学的时候就开始背玉米，不记得是五年级，还是四年级，亦或是更小的时候。一开始是平平的一小背篓，后来开始插边（整整齐齐的放，缩小空间），再后来变成了一背篓加半麻袋，这是女孩子的极限。若是男孩子，一背篓加一麻袋，到最后是又长又大的背篓加一麻袋。我深深的记得有一次，因为路程太遥远，背的玉米也太多，所有人都走在我前面，实在背不动的我决定停下来休息再走。把背篓停下来之后，就起不来了，各种借力使力都站不起来。天微黑，一个人害怕，不得不一步一步的边拖边拉边拽的走。那时真的坚强，心里面早已哭成一片汪洋，表面上故作镇定。我想这是我最初关于秋的记忆，因为书本告诉我们，秋天是丰收的季节。

作为农村的孩子，一日是农村人，终生是农村人。直到今天，我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那以玉米为生的大山深处，却不料每逢国庆或者是在秋天的节假日，依旧是换上破旧的衣服，背上背篓，滋溜的钻进玉米地，开始丰收。虽然每年节假日都会掰玉米，背玉米，但这依旧是件痛苦的事。一年一次的劳作比任何时候都痛苦，背篓的背带紧紧的勒着肩膀，像吸血鬼一般，抓住不放。放下背篓之后，肩上的皮肤已经红到发紫，更本就不敢再碰，钻心的疼，觉得肩膀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这并不是你放下背篓的借口，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再次背上背篓，任由背带像铁钩一样勾住你的肩膀，继续丰收。同村的老辈人看见之后面带赞许的夸一句:“你看这孩子还是吃得苦嘞”。这是一句夸赞的话，但我并不开心，我希望永远不要听见。这是我永远的关于秋的形容词，不是丰收，是劳累，是贫穷，是痛恨。

文人墨客笔下的秋是“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唯美，是“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的情意，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惊叹，是“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感怀。唯有我，于我而言秋是给我的是带有刺痛感的回忆。连着刮来的风都伴随着刺痛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