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海清清
思念的车站我七岁时,母亲是个蹩脚的裁缝。她学了大约半年,终于给我做出了一件像样的外衣,我记得那是一件粉色的花布,做成一般的泡泡袖,胸前做了一排波浪形的芽子,下摆用松紧收进去。母亲就站在矮矮的老屋门口,朝我微笑,而我,坐在一长排自己用板凳摆成的火车上,努力地跺着双脚让火车前进着。
母亲见我不理她,便走近到我的火车旁,我忙不迭大喊:“注意安全,这里是轨道,你去那边的站台等我。”站台其实只有两三步。母亲梳着大辫子,出神地盯着我:“很负责任嘛。”我嘴里喊着呜呜呜的声音,火车终于进站了,我从板凳上下来,走向母亲。母亲把衣服展开,我伸着胳膊,就那样在阳光里,我穿上了那件衣服,在母亲面前旋转了好几圈,然后又急匆匆地跳上了火车,母亲满眼里都是疼爱。突然她也来了兴致,于是,坐在我后边的凳子上,我兴奋地骑着凳子前进,母亲就紧紧跟在后面,一直到了该做饭的时间,母亲去了厨房,我和其他的小伙伴一起继续我们的旅程。
母亲再也没有做过衣服,也再也没有陪我玩过坐火车的游戏,家里的日子很清苦,父亲的脾气很暴躁,母亲还生了弟弟。我再也没有穿过新衣服,即便过年的时候。可是生活还在继续,我一天天长大,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我就如同儿时的火车一样,在母亲的眼里渐行渐远。
上大学后,我一个人坐火车去西安,那是第一次乘车,我是个容易迷路的人,可我不想告诉任何人,母亲病了,很严重,父亲也不能送我,因为母亲需要人照顾。我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外面的景物一闪而过,我看到外面阳光和车内的暗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过道里人很多,有些人坐在小马扎上,一位年轻的母亲疲累地靠在背后的一个座位的侧椅背上,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年纪的小姑娘。
“妈妈,我长大要开火车。”小姑娘抬起脸亲昵地对妈妈说。
“为什么呀?”妈妈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轻柔地问道。
“因为不想让妈妈这么辛苦。”小姑娘瓮声瓮气地说。
年轻的妈妈把女儿紧紧搂住了,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
我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经开过那一排排凳子摆成的火车,我的母亲陪着我,而我也没能成为那个让母亲不再疲累的人,我对自己负责,对很多人有了责任,唯独,对她,我只能抱歉。那一个阳光闪耀的下午,她就跟我在一起。长长的火车过道里,母亲安然地坐在凳子上,她微笑着,面容清丽,眼睛明亮,她的手里,是那件粉色的外衣,她把衣服展开,我伸出胳膊,在阳光里旋转了起来。然而,我们很快便开始了各自的旅程。
车站尽头,是一座安静地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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