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就经常看到阿娘愁容满面，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伤心，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时候我总喜欢问阿娘，阿爹在哪里，每次问到这个问题，阿娘就会摸摸我的头跟我说，你阿爹是个大英雄，在保家卫国呢。
我十岁那年，家里收到边疆来的信，信上说，阿爹在最近的一场战争中为国捐躯，战死沙场，跟着信一起来的还有一些银两和一只金发簪。大概是因为从没有见过他，我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感觉，但是阿娘握着那只发簪哭的昏天黑地，甚至晕了过去。
阿娘就这么病倒了，家里没了生活来源，我只能靠着那寄来的银两去药铺给阿娘抓药。阿娘让我不要再管她，用那些钱解决温饱就好，可是阿娘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后来银两快用完了，我只能做一些编织，拿出去卖，来治阿娘的病。
就这样过了三年，有天晚上，阿娘把金发簪塞到我的手里，让我去京城找苏老爷，替她跟苏老爷说对不起。阿娘跟我说，当年她是苏家府上唯一的千金，可她偏偏和我出生卑贱的阿爹相爱了，阿娘不管苏府上下的反对，在那年十月初三跟阿爹私奔了，私奔的晚上她带上了苏夫人给的金发簪，这十几年过的再苦也没回去。我不知道为什么阿娘要突然跟我说这个，但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我姓苏，叫苏十三。
我不想离开阿娘，在阿娘床前哭，我说我不会抛开阿娘去京城。
隔天早上，阿娘去世了。我看到阿娘留的信，放把火把我烧了吧，我想飘到边疆陪你爹。我挑了一个有风的日子，把阿娘的骨灰撒向天空，决定踏上赴京的路。
来到京城，繁华的街市让我感受到自己的出生是多么低微，也明白了我娘亲从京城到乡下鼓足了多大的勇气，阿娘为我爹付出了多少，是我不敢想象的。我一个人在京城的街头，孤立无援，这么大的地方我又去哪寻苏府，我天资愚钝，实在想不到好的办法，于是只能逢人便问：你可听过京城苏府。
大概是上天眷顾，不消半天我便问到了。那个奶奶告诉我，苏家是盛极一时的大家族，甚至和皇家都有些渊源。我追问，那现在呢，又在哪里？老奶奶叹了一口气，当年听说苏家千金跟佣人私奔，苏老爷雷霆震怒，但是寻女无果，便一天比一天消沉，后来搬离了京城，至于现在，谁知道去向呢。
多少盛极一时的东西，最终都会被另外的繁华所替代，这种事情在京城再正常不过了。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谁知道谁会不会发达，又会不会在下一秒落魄潦倒。
我很伤心，我没能完成阿娘的愿望，也没能跟我的祖父道声对不起。我一个人像孤魂野鬼漂落在京城的街头，没有我的去处，我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托。
到京城的第一天，我竟跟乞丐挤在一起度过了寒冷的夜晚。
京城太冷了，我想阿娘，我想家。我去街边买了一个糖人，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舔了一口，好甜啊，是阿娘的味道。
天有不测风云，我怎么也没想到，阿娘给我的发簪，在这个时候被别人抢了去。我扔了糖人，拼了命的追赶，那是阿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无奈贼人跑的太快，两天没吃饭的我在晕倒之前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道飘逸的背影。
我在一张柔软的床上醒来，我发誓这辈子都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还来不及思考这是哪里，我就想起了我的发簪。我慌忙的下床去找发簪，但是虚弱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摔倒在地板上。这时候那个飘逸的身影又出现在我面前，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好生俊俏啊，和村里的阿牛和二狗都不一样，我看的入了神，在他一声“姑娘？”的呼喊中才清醒过来，不由得红了耳根。
我突然想到我的发簪，连忙问他，公子你可看到一只金发簪？他笑了笑，姑娘起来再说。扶了我起来，他从胸口里掏出了我的发簪，我看到发簪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他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连哄我，我给你买糖葫芦吃，你别哭了。听到糖葫芦，我便不哭了，我抽抽嗒嗒的问他，真……真的吗？他拍着胸口说，当然是真的。
他让我先把熬的药和桌子上的粥喝了，可能我实在虚弱，连他也看不过眼了，我狼吞虎咽的喝完粥，又哭了起来。他不明所以，还是刚刚慌张的样子，给我一张手帕为我擦拭眼泪。看他那个样子我又笑了起来，他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摇了摇头说没事，大概是一路走来太辛苦，突然感受到温暖反而不适应了。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答到，唐怀谨，你可以叫我怀谨。我情不自禁的吟到：“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好名字呀。真好。”
他很奇怪我一个小小女子竟然知道的这么多。我跟他说这是我阿娘教给我的，我阿娘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后来家道中落，流离失所，阿娘患病逝世，我才走到如今这般田地。我像是要维持自己的尊严似的，跟他撒了谎，我不想有低他一等的感觉。
被他问到我为何名唤苏十三，我只说这是我阿娘的诞辰，所以叫十三。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低下头红了脸，对于我撒谎的行为实在不好意思，便有意岔开话题，这里是你的房间嘛，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醒过来。
他说在街上看到有人抢了东西，又见我昏倒过去，就帮我夺回了发簪，把我安置在他的房间，准备等我醒来就送我回家。我在心中偷偷的想，这真是一个顶好的人，可是，我已经没有家了。
这一年我十三岁，却忘记了我才只有十三岁。
怀谨告诉我这是将军府，他爹是大将军，是大英雄，现在不在府上，等平定了这场战乱就回来，再不去边疆了。他还跟我说，既然你没有家了，可以把将军府当成家，但是娘亲会说将军府不养闲人，我刚好少一个丫鬟，你就当我的丫鬟吧，这样娘亲肯定不会说什么的。我很开心，因为跟救了我的人在一起很有安全感，不怕再被欺负。怀谨跟娘亲请示以后，夫人也很心疼我，让怀谨对我好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很逍遥，像梦一样。怀谨并不把我当丫鬟对待，他总是带着我去外面买糖葫芦吃，还有糖画，还给我做了好几套新衣服，还有好多好多我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将军府上有一颗很大的榕树，怀谨在树上搭了一个秋千，下午的光景我们会在榕树下荡秋千。怀谨会在我们坐下歇息聊天的时候讲他家的故事，说他的爹和娘。
怀谨的娘亲是当朝的公主，当年公主顽皮，偷偷女扮男装跟着御驾亲征的皇上去了边疆，在那遇到歹人，将军救了公主一命，那时候将军还是个其名不扬的新兵，公主却芳心暗许。大将军实在有才，一介草民半年就立下显赫军功，公主原本就有意，皇上遂了公主的意，顺水推舟将公主许配给他，为了配的上公主便封其为镇远大将军。成婚两个月公主就有喜了，怀谨生在军营，直到满九岁，战乱平定，才回到京城。
我沉醉在他们的故事里，实在是浪漫极了，我在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有个威武俊俏的夫君，如果像怀谨那样就更好了。
就这样过了一年，我十四岁，怀谨也十四岁。十月初三那一天，大将军回来了，因为打了胜仗，威风极了，皇上重赏，京城的大路上都是将军的车马，百姓也夹道欢迎，很是热闹。将军一身盔甲，骑在马背上，我挤在人堆隔着缝隙向前看去，大约是我的幻觉，有一秒将军和我对视了，将军比怀谨还要好看。
我回府顺路给怀谨买了糖葫芦，到了府上，告诉怀谨他爹回来了。怀谨拿着糖葫芦就赶快跑到夫人的房间，拉着夫人往外面跑，我远远的跟在后面，看着怀谨开心，我也跟着高兴。
公主在门口张望，一双秋水明眸真真是我见犹怜，爹爹也好看，娘亲也好看，难怪怀谨生的俊俏。
将军回来以后，府上热闹了很多，因为不时有达官显贵来到府上跟将军议政，佣人也不似原来那般清闲，整个将军府又忙碌了起来。
将军会经常把怀谨叫出去教他习武，让他读书，这样我跟怀谨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很多。不跟怀谨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无事可做，就按照以前阿娘教的给怀谨绣了一个荷包。阿娘说以前他给阿爹绣过，阿爹特别喜欢，征兵的时候阿爹都把荷包带在身上，阿娘在里面放了自己抄的词。
那首词，阿娘教我写过很多遍，她柔声说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就站在树下读这首词：“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我把绣好的荷包递给怀谨的时候，怀谨开心极了，把我抱起来转了一个圈，轻轻说，小十三你真是个宝一样的女孩子。怀谨每天都把荷包戴在身上，像是炫耀，他会跟别的丫鬟说，我的新荷包是不是特别好看，然后一个人傻笑半天。
我想我是喜欢上怀谨了，见不到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怀谨的笑，怀谨的声音。我知道怀谨一定也是喜欢我的，怀谨总是会半开玩笑的说，我马上要到婚嫁的年纪了，但是我不想和那些大小姐成婚，我只喜欢像小十三这么可爱的。
我会笑着推辞，那些小姐多好看啊，像花一样，怀谨你要好好找个人来照顾你呀。怀谨说小十三也好看的不得了，小十三就是好到没边的女孩子。听了这话，我又欢喜又悲伤，我不想再步阿娘的后尘，不想让怀谨受到伤害。
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终究只是故事，现实的世界里哪里容得下悬殊太大的两个人。
有天将军突然召见我，我很疑惑，将军从未见过我，又为何要见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我很害怕被赶出将军府。来到将军的房间，我颤颤巍巍的跪下来，甚至不敢抬头，可将军的声音很温柔，让我不要拘谨，只管把他当作寻常人。
我害怕极了，还是不敢抬头，急忙问将军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哀求他不要把我赶出去。我还想看怀谨娶妻生子，过的幸福美满呢。
将军哈哈大笑，我只是看到了怀谨的荷包，觉得你绣的很好看，想问你是跟谁学的，可否给我也绣一个。我连连点头，当然可以，只要不赶我出府，什么都可以。将军把我扶起来，看清我的面容，愣了一下，我以为脸上有什么脏东西，疑惑的问他。
将军摇摇头，我觉得十三长得很漂亮。
我又埋头绣起了荷包，奇怪的是，从那天起，将军总是以各种理由召见我，我很恐惧，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日怀谨来找我，哭丧着脸，说他爹觉得我聪明伶俐，想让我给他当书童。我问，可以拒绝吗？怀谨摇了摇头，我爹一向说一不二，府里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连娘亲也不行。
我搬离了现在的房间，住进和将军书房很近的屋子，我心中五味杂陈，跟怀谨见面的机会更少了，但是又可以让怀谨冲淡对我的感情。
既来之则安之，我没什么怨言，这也算将军对我的赏识。我就这样每天给将军研墨，给将军铺平纸张，给将军准备茶水，为将军擦拭书柜，这样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直到那天。
那日皇上生辰，将军和公主进宫，为皇上庆生，由于将军不在府上，我想着去见怀谨一面，却从其他佣人口中得知怀谨也一并去了。
我断了念想，照旧给将军擦拭书柜，擦到书柜上面的时候，我踩着凳子，出神的想着怀谨，不小心摔倒，撞歪了书柜。
我起身要把书柜挪好，发现书柜后有个暗格，我打开暗格，里面躺着一只荷包，竟和阿娘绣的一模一样。
荷包里只有一张纸，展开来分明就是那首词：“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和阿娘如出一辙的蝇头小楷，落款：苏白芷——是阿娘的名字。
我脑子嗡的一下炸开，我不想思考这是为什么，我慌乱的把纸折好放进荷包，把书柜挪回原处，跑回房间。
大将军竟然就是我娘心心念念的阿爹么，就是那个让阿娘千百次着墨在纸上一笔一画的写着唐逸臣的男人吗？
他背叛了阿娘，是他让阿娘患上重病，是他杀了阿娘，让我十岁开始就担起整个家，是他让我无家可归。
阿娘直到死去还痴痴的让我把骨灰撒向边疆，竟不知他已风光迎娶当朝公主，还有一个只比我小五个月的儿子。
他就这样骗了阿娘十三年，十三年啊！每个日日夜夜阿娘都在思念中煎熬，多讽刺的应了那首词，无情不似多情苦。阿娘抛弃了所有，只换来他十三年的欺骗和不管不顾。更荒唐的是，我爱上和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我恨他。
唐逸臣回到将军府，我没办法相信这是我的生父，他依旧和往日一样对我温柔有加，可我没办法像以前那般为他做事，我想到阿娘就会止不住的发抖。
可是我要隐藏好厌恶的情绪，我不能让他发现我的一反常态，也千万不能让他发现那只发簪。
给唐逸臣买宣纸的时候，我遇见了怀谨，上次见怀谨还是两个月之前，怀谨看到我兴奋不已，不停的围着我说话，一字一句的诉说他对我的思念。我不说话，难受的紧，怀谨看出我的反常，小心的试探，小十三你怎么了？我看着他，埋在他胸口大哭了一场。
他不说话了，只是抱着我。我哭了好久好久，我觉得我的眼泪都要哭干了，对怀谨说了一句，谢谢你的照顾，主仆有别，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怀谨抓住我的手带着哭腔，为什么啊小十三，我这么喜欢你，你舍得吗？
我沉默，挣脱怀谨的双手，跑开了。对不起怀谨，我们的爱情，有违天伦。
后来的日子，不停的重复，也听过府上其他丫鬟说过少爷成郁郁寡欢，成日饮酒。即使心如刀绞，我也不能去见他，在这枯燥的生活里，我只在想一件事情：怎么让唐逸臣知道自己多么荒唐，让他在悔恨中死去。
唐逸臣整天待在书房，和我在一起，唐府上下都在议论，老爷要纳妾了。听到这些流言蜚语，我满意的勾起微笑，和生父传出这样不堪的流言，想必谁都接受不了的，但我很开心。
我知道唐逸臣对我阿娘还心存愧疚，我每天伺候唐逸臣，模仿阿娘的一颦一笑，说以前阿娘说过的话，做以前阿娘会做的事，他常常盯着我入神，我知道他是想起了阿娘。我装作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故意在他面前摔倒，无所不用其极的让他爱上我。
我觉得自己很恶心，我厌恶极了我自己，可是我不后悔。
终于唐逸臣抓起了我的手，十三愿意嫁给我吗？我会好好待十三，风光娶你。我装作诚惶诚恐，奴婢怎么能配得上将军，会让将军蒙羞的。唐逸臣摸了摸我的脸，只要十三愿意，我会保护好你。我告诉唐逸臣，我娘亲的诞辰在十月初三，可不可以在十月初三成婚，唐逸臣把我揽在怀里，答应了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刚满十六岁这年，准备嫁给当朝镇远大将军。
整个将军府忙了三个月来料理我和将军的婚事。让我意外的是，夫人竟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我想象的悲伤，这让我稍微舒服了一点，我并不想牵连别的人。
婚礼前夜，怀谨翻了院墙，敲开我的门，他疯狂摇着我的肩膀，失声痛哭，不停的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面无表情的跟他说我就是这么势利的一个女人，让他滚回去。我关上了门，瘫坐在地上，泪干肠断。
将军纳妾这天，来了许多达官显贵，他们对唐逸臣阿谀奉承，挂着虚伪的笑脸，说些虚伪的话，恶心至极。我隔着血红色精致刺绣的头帘听他们要给怀谨说亲，兴高采烈的讨论着孩子们的婚事，悲不自胜。
伴随赞礼者的喊声，我跟唐逸臣三跪，九叩首，六升拜，迎来最后赞礼者唱：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我知道新娘是要先进屋的，在唐逸臣踏入房门之前，我在他的酒杯洒下毒药，静静地等着他进门。唐逸臣推开门的一刹，我心脏莫名的疼了一下。
他掀开我的头帘，十三今天美极了。我看着他，将军，我们喝杯酒吧。他没有犹豫的举起酒杯，我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喝下去，却没有丝毫复仇成功的快感。
我从胸口掏出那只金发簪，将军你可认识它。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从我手中夺走了发簪，猛然站起来大声吼问，你从哪得来的？我微笑抬头望他，这是我阿娘——苏白芷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他已经站不稳了，吐了一口血，血溅到我的脸上，我把他扶到床上。坐在床边，我缓缓的告诉他，我在酒里下了毒，马上他就要命丧黄泉。
我问他，死前有什么想和阿娘说的。他摇了摇头，握紧了发簪，闭上眼睛，泪从他的眼角滑下，他说了一句只有相思无尽处，便再也没醒过来。
我用手拭去了脸上的血迹，把那天偷偷留下来的一小盒阿娘的骨灰放在唐逸臣的枕边。我知道阿娘不会怪他。然后提笔给怀谨写了一封信，我写下所有的事，把发簪和信一起从门缝塞进怀谨的房间，连夜逃出了将军府。
据说灵云山寺庙的香火很旺，我在那里削发为尼，师父给我赐了法号忘缘，希望我可以再也不过问往事，也不再被红尘俗世折磨。
我十八岁的时候，听见来参拜的人说，京城将军府上唯一的儿子唐怀谨继承他爹成了当朝将军。
出家第四年，我二十岁。皇上赐婚当朝将军和丞相女儿，将军忤逆皇上，宁死不屈，龙颜大怒，将军被当众斩首，死无全尸。听到参拜的人讨论这些事，我敲木鱼的手抖了一下，师父在旁边让我要心无杂念。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大雪飞舞的天气，我收到来自京城的一封信，是公主差人送来的。
“十三：逸臣和怀谨都已撒手人寰，我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将军府，这些年也一直打听你的下落，想帮逸臣赎罪，知道你在这里的时候，我反而安下心来。
那年我偷偷跟着父皇去到边疆，遇上歹人差点被污了清白，逸臣像一个英雄，他的剑眉星目刻了在我的心上。他在军营许我一世幸福，我想尽办法让父皇成全了我跟逸臣，战火纷飞我就在那陪了他九年。
我跟逸臣完婚一年都未有身孕，我知道我不能生育了，恰巧在战场上捡到一个遗孤，生的很漂亮。我对外宣称婚后两月我就有了孩子，然后把这个婴儿当成自己的儿子养育，起名怀谨。
这么多年，我在逸臣旁边，也隐隐约约猜到他早已有妻子，但没想到上天捉弄，你机缘巧合被怀谨带到府里。我没想到和逸臣对你造成了这么深的伤害，我现在身患顽疾，时日也不多了，只想在临终之前跟你说声对不起。
还有怀谨，他被斩首那天，叮嘱我一定要找到你，跟你说一句，怀谨最喜欢小十三了。”
大雪纷纷扬扬从天空飘落，读完信，我闭上眼睛。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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