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近侦察

**年秋天，**地区阴雨连绵。轮战部队某集团军某步兵师驻扎阵地距敌军前哨不过400米，偶尔的对射、时而的冷枪和长时间的对峙消磨着那些恐怖的日子。林生那年23岁，集团军侦察大队一名副连长，出征前即随同所在连队配属到步兵师。这个战力颇强的侦察连参战以来一直同步兵连队一道蹲守在防御阵地，已有20余天。

一天傍晚，侦察连接到师部电话，要求当晚11时派出小分队执行紧急任务。随后，师参谋长来到连队，亲自传达集团军司令部的指示。原来，有关情报表明近期敌军部队已完成新一轮的部队轮换和调整，小分队的任务是进入敌方边境对当面之敌的驻防情况和火力配系进行侦察。连里立即召开支委会，确定10名同志组成侦察分队，林生为指挥员。会后，连长把林生单独叫到一边，让他给家里留几句话。林生说家里没有什么牵挂，就想完成好任务立个功，把弟兄们一个不少地带回来。

晚9时整，小分队武器装备、行动方案准备就绪，请连领导检查。细心的指导员招呼大家把刺刀等反光部件贴上黑胶布。10时30分，小分队结束休息，每人背起近30公斤的装备出发了。天正下着小雨，处处都是泥泞，为绕过几个雷场，林生等人披荆斩棘、一步一滑地艰难行进，路上几次遇到敌军的小股巡逻部队，均成功规避，次日３时许进入敌方边境预定地域，在一片竹林里，林生谨慎地开启仪器进行采样侦测，用电台向师指挥所第一次报告了情况。

“力争天亮前隐蔽赶到某高地，严防与敌遭遇。”师指的回复简短而具体。小分队展开地图，简短商议后明确了下一步行进路线。早上６时，山林间起了雾，林生一行顺利进入某高地山腰上的一片茂盛树林，迅即着手侦察准备。几组信息显示，该高地下正是敌军某炮兵团和步兵团的机关驻地，从耸立的多根鞭状天线甚至可以精确判定指挥所的位置，林生兴奋得将一夜急行的疲惫忘到九宵云外。7点后，山下人和车活动渐多，两个特长的帐篷下挤满了人，望远镜里能看到几名戴高级军衔的军官端坐其中。这时，林生敏感地觉得有枪机弹簧压缩的声响，迅速地扫了一眼左右，见旁边一名战士扣狙击步枪板机的手直抖，马上轻声提醒他。那名战士放下手，调整呼吸，吞了一粒镇定药片。林生暗想，刚才要是枪走一火，十条性命可能就得留在这片高地，真所谓“两军交战、顽敌在己”，于是更加细心查看每人的工作，不敢心存丝毫大意。

临近中午，分析完数据，大家草草吃了点压缩干粮，包装全部埋入地下。这时雨下大了点，雾也变浓了，阵地上慢慢有了积水，几名同志竟一动不动地趴在水里睡着了。林生见了，一阵百感交集，不由得忆起了在家的情形，有干净的床，晚上会出去和同学看电影，白天如果下雨，可以很自由的呆在家里看看书。而现在身处大批敌人之中，默默地执行着时刻会招致死亡的任务，这究竟是为什么？如果牺牲了，人们能否知道自己究竟贡献过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优秀年轻人选择军人这一行业？……“兄弟们！我又梦见回家了，多好啊！”一名被战友叫醒的同志悠悠地说着。这话警示着林生，弟兄们想家走神了，指挥员就不能游离现实，领导注定要比部属更能克制情绪。“注意观察！”林生提醒大家，口气比平时要硬。

就在大家精力开始不集中的时候，发生了令人担心的事。或许是出于对大雾天气的警惕，敌军巡逻分队出动了。更令人头疼的是，他们拖出了一辆带平板天线的车，是一部人称“侦察员克星”的战场侦察雷达。敌军炮兵团当时已经部分装备了这种雷达，有苏联提供的，也有美国留下的。林生示意大家认真隐蔽，做好战斗准备。从望远镜里观察，两支巡逻队伍开始向小分队隐蔽方向行进，800米左右的距离不用20分钟就能到，大伙顿时屏住呼吸。“要是师里炮兵火力能覆盖这里就好了。”林生不禁叹了一口气，眼看他们三个一队、两个一伍地走过来，不及多想，果断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来一个悄悄解决一个，万不得已时不能动枪”。弟兄们全都会意，悄悄地打开保险，拔出匕首，各就各隐蔽位。还好刚到时清理过前方视界，便于观察而又难以被发现。敌人越走越近，空气异常凝固起来。这时，林生身上好象钻进去个什么虫，奇疼加怪痒，可是必须强忍……

有3名敌方军人已经靠得很近了，1个小个子心不在焉地走在前面，在离林生隐蔽地点不到10米远的地方，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然后边骂边坐在地上用草棍刮鞋上的烂泥，其他两个站在一边左顾右盼。这3名敌方人或许永远无从得知，此刻他们脸上的水珠、袜子的颜色和手中的M-16步枪，深深烙在了十名中国侦察兵的脑海里，准星在他们身体的要害部位游走，只要再往前走几步……

一边是紧张得血往上涌，一边却是轻松得出奇。这3人居然开始抽起烟来，火柴不好点，划了三四次，然后就立在那儿“扯淡”，不时夹杂着压低嗓音的怪笑。突然，山下传来一声有节律的喇叭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敌方兵四周看了看，又朝林生所在的树林望了一会，就扭头慢慢走出了视野。原来是山下巡逻分队的收拢号音，侦察队员全松了一口气。晚上８点，天已经黑透，山下敌军阵地点起了星星灯火，警卫巡逻分队手电筒的光束扫来扫去。林生等人谨慎地撤出敌控区，安全返回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