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萨默斯-2002哈佛大学毕业演讲
劳伦斯·萨默斯，美国著名经济学家，美国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在克林顿时期担任第71任美国财政部部长，曾任哈佛大学校长。
大家下午好。2002年的毕业生是我就任哈佛校长后的第一届毕业生，对你们来说，今天既标志着终点，也标志着起点。起点是你们之后人生的起点，至于终点，我希望这也是把毕业典礼称作终点和起点这一陈旧传统的终点。
今天我们庆贺的是哈佛大学一个神圣的传统。毕业典礼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机会，来反思过去四年你们的所学，同时也可以思考随着毕业即将到来的巨大改变。两天后你们将从这里毕业，去到一个未曾料想的世界。今天我在这里说话，这些话将保证你终身都会收到哈佛大学校友会的信件，我是指那种附上回信信封的信件。
不过，毕业典礼不仅仅是个可以让你们思考对于未来的希望和梦想的机会，更重要的，它还是一个要求，要求你们所有人最起码在这最后一次演讲中听我说几分钟话，在我还有些许权力要求你们的时候。
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我有很多话想对你们说，我是多么地为你们感到骄傲。在今天这样的时刻，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凝聚在了一起。不过，对于你们更为重要的可能是，想要拿到毕业证书，得先把图书馆的书还了，电话费付了，还有餐厅的餐具交回去。
正如你们节目表中的文件告诉你们的，毕业典礼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六个世纪前英国的剑桥，那时毕业生们得被迫耐着性子坚持到毕业典礼的最后，“头低着，头巾耸拉着，一副很是谦卑而窘迫的样子”。我在哈佛见到过很多人不同的状态，但是从未见过这种极度谦卑的。
在新的世界里，事情多少有所改进。哈佛的毕业典礼自1642年举行了第一场以来，延续至今。那次毕业典礼的记录显示，共有9个学生获得了毕业证书。当我们研究他们的成绩等级之后，有人告诉我，新的研究表明，9人当中，有2个最优，1个优，5个良，1个一般。记录显示，在他之后的日子里，那个第9名的学生不得不在衣服上戴上一个红色的B-标志。
毕业典礼随着大学而发展，剑桥镇也是。到18世纪末的时候，这里还没有查理饭店，更别提谢拉顿宾馆了。当代的记载描述了那些毕业生的父母满心自豪地在哈佛园里搭帐篷，其中有一份是这么写的：“到了晚上，校园里铺满了西瓜皮、桃核和其他各种残渣，满是朗姆酒和烟草的味道。”那时，毕业典礼是一年中最疯狂、最热烈的聚会。
有些东西并未改变。毕业典礼仍是一次欢庆的时刻，从去年开始，成群的帐篷又回到了弥撒大厅的外面。去年我路过的时候，感觉这像是一种欢迎，不过我不是说今年我还想念它们。
自然，对哈佛的典礼我仍在学习之中。我的本科是在麻省大道过去1英里的那个小小的技术学院度过的，那里所有的建筑都用数字来命名，因此我这方面的知识一直都很欠缺。当时，麻省理工在有些事情上和哈佛的考虑也不一样。在麻省理工，如果你四年的成绩都是在D-，那么是不可能在毕业典礼上深信不疑地告诉你的父母你是以4.0的成绩毕业的。
今天下午，我可以绝对自信地做一个断言：在我任哈佛大学校长期间，你们是令人印象最深的、最聪明的、着装最好的、最优雅的、最值得引为骄傲的、最杰出的毕业班。
事实上，我是通过你们进校时招生办公室所做的描述以及你们所取得的成就做出这个断言的，你们所写的论文、表演的戏剧、不败的橄榄球赛季、获得的奖学金、杰出的公益活动，就各种主题所写的精彩的毕业论文，都证明了你们是一群卓越的人。
不过，我们在哈佛是用很高的标准来衡量校友的。想想看，牛顿和爱因斯坦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进行了他们主要的物理学问题思考；亚历山大在30岁已经征服了已知的大半个世界；当莫扎特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完成了他所有的小提琴协奏曲。当然，在他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十四年了。
所以，这星期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好放松一下吧，度过一个愉快的毕业季。然后周五的早上，开始新的工作吧！
事实上，让人感到深刻的是，这周的典礼被称为“开始”（commencement），而不是 “顶点”（culmination），后者也是一种叫法。称作“开始”是因为这是你们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自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去年秋天我在欢迎哈佛新生的时候，有机会看到你们上一个转折点的样子。有的人昂首阔步地到处走，就像这个地方是属于他们的，有些人眼里充满敬畏，共同的是大家都有着某种忧虑，但都对眼前的前景感到兴奋。
现在，你们早已是这个集体中感到舒适的一员了，你们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位置、研究的方向，有自己的室友和朋友，可以让你们感到满意的活动，你们再次面临的转折点不是进入哈佛，而是离开哈佛。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时刻更为重要。
这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起码从三个重要的方面来说是这样的。
你们从哈佛毕业，你们面临的是生活中一个阶段的转换，选择似乎不断地扩展，到一个点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到了选择的终结——生命中会出现三岔路口，甚至是从未走过的路。这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我记得11岁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我永远都不能在棒球队里打二垒手。我的教练早在几年前就得出了这个结论。我记得在我选择职业道路的时候，我决定做一名经济学家，那时对那些我放过的机会我并非没有失落之感。
不过你会发现，当你选择一条路的时候，可能会获得你还全然未知的满足感。那种发展你独特才能的满足感，发展你能做出独特贡献能力的满足感。你有价值不仅仅是因为责任感，更是因为你所取得的成就。
那些能够最舒适地转换到职业生涯中的人是那些追寻热情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本来能做什么”这样的想法消失得最迅速，他们构建自己的独特性，不做乌合大众中的一员，他们的角色是不可替代的，他们本身就代表了某种独特。
无论他们是在南亚村庄里行医的医生，还是献身于有着特殊需要的儿童的艺术家；无论他们是在感兴趣的领域发展其专业技能的律师，还是开创新事业的企业家，或是打破樊笼独辟蹊径的知识分子，提出更进一步新的假设的科学家，又或者其他无可计数的人们。他们都是真正满足于他们的事业的个体，也通常正是他们做出的贡献最大。
第二个转折是，随着毕业，就真的是从一个“拿”和“吸收”的时期进入到一个“给”和“奉献”的时期。诚然，作为毕业班的学生，你们对哈佛、对朋友、对你们的家庭都贡献良多。但是现在，当你走上社会的时候，周围对你的照顾会少了一些，而对你的期待会多一些。
据说——我希望这不是真的——外科医生的培养方法是观察、实践、教导。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对生活的隐喻。你们所有人都即将结束观察的阶段，很快就将处于实践的阶段。并且，过不了多久就是教导他人的阶段了。相信我，无论你们对这个时刻的方方面面是多么不满足，它只会越来越好的。
犹太的拉比王子曾经说过：“从老师那里我学到了很多，从朋友那里我学到的更多，可是从我的学生那里我学到的才是最多的。”我确信，哈佛大学全体教员都会同意这一观点。我说这话并不是劝你们去当老师，不过我也希望你们当中有人会这么做。
我是从一个更广泛的意义上来说的，一个人所获得的最大满足往往是通过帮助和支持那些跟随你们学习的人而获得的。不管是你的兄弟姐妹、你的朋友同事，还是那些很快会通过我们的校友网络找到你、向你寻求帮助的哈佛学生。当你给予的时候某些东西会发生改变。
你要帮助的不仅仅是你所处的组织、你的家庭、你的朋友，你还要考虑到你作为一份子的社区、你居住的国家，乃至我们的地球。想一想你能够以怎样的方式去给予。
给予的方式有很多种，可以通过提供你的智慧、好奇心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要提出问题。你们知道，今年我已经被问过很多次关于安然公司的事件对教育意味着什么。很多人认为——也许他们是正确的——这可能更多的是道德教育的问题。然而，你们没有必要到哈佛，或者是耶鲁，来明白做假账或提供虚假材料是一个糟糕的想法。生命中最容易的部分就是知道对与错，而最艰难的部分是犯错的时候能够站出来。如果你有理由相信“皇帝没有穿衣服”，你就应该勇敢地提出来。
第三个转折在于，你们开始独立，不再依赖他人。在场的父母们，作为哈佛的校长，我可以告诉你们，好的消息是学费账单已经付完了。作为前任财政部长，我可以告诉你们，坏的消息是你们不能够再声称你们的孩子还未独立。
我相信你们还记得，当年他们送你们来大学准备离开时，你们用和以往不一样的方式看着你们的父母，他们也用和以往不同的方式看着你们。
现在也是一样的，你们和父母的关系再次发生了改变，但是你们关系的重要性没有改变。
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们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提醒，家庭是多么的重要。我是在去年10月就职典礼那段时间再次被提醒了这个看法。你们可以想象，那是一段无比激动、也有一些压力和紧张的时间。我记得许多事情，不过印象最深刻的是，在三百周年纪念剧院进行就职演讲的前一天晚上，我在家里的地下室进行排练。我打开讲稿的封面，我没有看见自己写的话，而是发现了我11岁的双胞胎女儿拟出的句子，建议我应该采用。上面写着：哈佛很好，哈佛很棒，让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当我念出她们所写的句子，她们脸上的笑容，将是我过去这一年最持久的回忆。
你们已经进入生命中这样一个阶段，你们将是自由的个体。你们将不再依赖其他人，也还没有人要依赖你们。我知道，你们脑子里现在正想着的是你们的朋友。
只要你们照顾好你们自己，规划好你们的事业，经营好那些友谊，就会是你们能做的对未来最好的投资。
从“拿”到“给”，从思考到选择，从依赖到独立，这是一个巅峰时刻，一个开始的时刻，也是一个发生重要转折的时刻。不开玩笑地说，你们是一个杰出的群体，和以前聚集在这个教堂的那些人一样。不同于过去的是，我们现在所生活的世界要求深思熟虑，需要杰出的人们。这个世界能够并且将会朝向更好的地方前进，并不是因为进步已经预定，也不是因为进步是某种天赐之物，而是因为人们能够通过自己的贡献取得进步。你们也将是这样。
六十三年前，科南特校长告诉1939届的毕业生：“不要在意一时的胜利，不要害怕成为你自己。选择你可以充分发挥才智的领域。诚实无私地致力于你所选择的事业。如果要实现你的梦想，就不要管意识形态的纷争以及当时的斗争结果，以后会有人这么来描写你，他是为了建造更好的文明而生活的。在这样的墓志铭的繁衍过程中，也许可以读出一个国家的伟大。”
2002届的同学们，我真的祝愿你们拥有好运。从这里充满自信地大步往前，记住，无论你们走到哪里，每条道路不仅联结起你们将要迈向的地方，也联结起你们曾经所在的地方。祝你们好运，认识真理！
翻译 包世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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