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这样一部小说,深深抓住我的心去震颤,牢牢揪住我的灵魂去战栗,吸引我乃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它就是《活着》。
余华《活着》这部只有12万字的小说,所获得的奖项数不胜数,作者余华因这部小说荣获法兰西文学和艺术骑士勋章,它被译成十几种文字广泛在国外出版传播,它被无数读者奉为经典……很久之前,我就对其抱以好奇,终于有幸读到,便迫不及待走进这本书。
《活着》的故事并不复杂,讲诉了在几十年社会大变革的背景中,主人公徐福贵的人生和家庭不断经受着苦难,到了最后所有亲人都先后离他而去,仅剩下年老的他和一头老牛相依为命的悲惨故事。
这本小说贯穿中国近现代的历史,内战、解放、土地改革、大跃进、人民公社化、文化大革命……诚如余华所说,“《活着》也讲述了我们中国人这几十年是如何熬过来。”时代不易,万千底层劳动人民更不易。
小说篇幅不长,读它只花费了一天时间,可是真正读懂消化它,我想可能要很久很久。
文章开头写到,“老人黝黑的脸在阳光里笑得十分生动,脸上的皱纹欢乐地游动着,里面镶满了泥土,就如布满田间的小道。”让人以为,福贵的一生,多么幸福又美好,可慢慢读下来,却只能感受到一个又一个的苦难与悲怆。如今回首再看,感慨万千,老人那一张乐观的笑脸后面隐藏了多少悲苦与辛酸。也因这张笑脸,升华了福贵的一生。
图片来自于网络《活着》每一个人的结局都很苦:福贵的爹在家产被败光之后摔茅坑而死,福贵的娘在苦苦等待福贵回家中病死,儿子有庆给县长夫人献血时被抽干血而死,女儿凤霞难产而死,妻子家珍在受尽病痛折磨儿女俱亡后终于病死,女婿二喜在工地上被水泥板夹死,外孙苦根在高烧后吃豆子被撑死……最后,唯留一位叫福贵的老人和一头叫福贵的老牛,在田地里,一遍一遍讲述自己的故事,回忆自己的人生。
最让人压抑的不是这结局,而是他们原先都是那么美好的人儿啊:家珍原先是城里米行老板的千金,福贵初见她时,她穿着高跟鞋和旗袍,那样的美丽优雅直把福贵眼睛都看直了;儿子有庆,那样善良阳光的少年,每天宁愿跑着去上学也要去割草喂他的羊;女儿凤霞,小时候是地主家的小姐,活泼可爱,虽然后来成了聋哑人但仍然乐观善良……可是命运,可是活着,把他们最后都摧残成了那般不堪的样子,回首望去,满目疮痍。
读本书时感慨与感动并存,几次让我泪湿眼眶:福贵被抓壮丁去打仗,枪炮硝烟里,国民党四处逃窜把上千伤员随便一丢任凭他们饿死冻死而共产党给福贵大白馒头让他回家的时候;纵使县长春生因夫人害死有庆,但他被迫害时,家珍说“春生,你要活着。你还欠我们一条命,你就拿自己的命来还吧。春生,你要答应我活着”,最后春生还是上吊自杀的时候;二喜,偏头了一辈子的人,在他被水泥板挤扁血肉模糊但是生命最后一刻他直起脖子用全身的力量大喊一声苦根的时候……
读《活着》,我始终都在思索,为何人的一生要经历这么多苦难?人世一遭,究竟是苦多于乐,还是乐多于苦?福贵的一生,堪称是大苦大难的一生,苦难至极,我甚至怀疑过,福贵活着有什么意义, 难道福贵就是为了承受苦难,所以才来度过这一生吗?如果可以,福贵大概只愿意过他人生前二十年吧,过他可以肆意挥霍做阔少爷败家子的日子。
可是作者在序中说得很清楚:“我听到了一首美国民歌《老黑奴》,歌中那位老黑奴经历了一生的苦难,家人都先他而去,而他依然友好地对待这个世界,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这首歌深深地打动了我,我决定写下一篇这样的小说,就是这篇《活着》,写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乐观的态度。写作过程让我明白,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余华告诉我,《活着》确实讲述了人如何去承受巨大的苦难,但也讲述了人们如何苦中作乐,如何对生活报以乐观的态度,如何在苦难中坚强,如何在绝望中寻找希望。
于是我试着理解,抛开苦难,试着去探寻书中的幸福:有庆在运动会上跑第一名的时候,一家人饿了两个月能够喝到一碗粥的时候,凤霞出嫁的时候……也许因为生活都被苦涩包围,那丝丝幸福显得如此甜蜜,也更会让人心头一酸。这本书中的亲情,也许不那么完美,但绝对最让人动容。
我知道,我在读的时候不仅仅是在对他们的苦难予以同情,更多的时候是在向他们报以深深的敬意。余华曾经发问“我知道福贵的一生窄如手掌,可是我不知道是否也宽若大地?”我想是的,他们是大地的儿女,拥有厚重的一生,也许不过短短几十年,但是他们始终都在努力地活着,也许抱怨,但绝不会放弃。他们坚强无比,他们身上蕴含着的更是那个时代的人们拥有的最宝贵的品质,苦难压不垮,风雨打不倒。他们咬牙向前,始终与命运做抗争。
余华在序中有一段很打动我的话:“《活着》讲述了一个人和他的命运之间的友情,这是最为感人的友情,因为他们互相感激,同时也互相仇恨;他们谁也无法抛弃对方,同时谁也没有理由抱怨对方。他们活着时一起走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死去时又一起化作雨水和泥土。”我想,这是对福贵和他这一生最好的解说。不离不弃,至死方休。
我想很多人都能在福贵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那种干劲,那种拼劲,那种韧劲,最后还能云淡风轻地回首自己一生的豁达,让我肃然起敬。多少人,困苦的生活损坏了他们的记忆,他们对自己曾经的苦难常常是憎恨不已,甚至不想回忆,像福贵这样可以一遍遍平静讲述自己一生的人就更少。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过去,清晰地看到自己如何衰老,清晰地看到自己经历的苦难与幸福,每一遍讲述,仿佛他就可以重新过一遍自己的人生。
有苦有乐,有泪有笑,有酸有甜。我想大家应该都去读一读这本小说,因为福贵,他的故事,会教给很多人今后如何去活着,努力地活着。毕竟活着,哪怕少不了苦难,但真的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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