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水木空影
在农村生活,得有一块属于自家的菜园子,保证餐桌上常备“下饭菜”。
父亲和母亲从小在苦水里泡大,每每说起当年饿肚子的经历和亲人被活活饿死的惨状,喉头总忍不住哽咽,眼睛也包不住泪水。
老屋还在“台子”那会儿,我家房前屋后都是“菜园子”,父亲买来李树苗、桃树苗、梨树苗、苹果苗、葡萄苗栽一圈儿,母亲就在树下的空地里种豆种瓜、种蔬种菜。
自家院子里有瓜果蔬菜,又方便,又省钱,孩子们也不至于跑得太远、太野——从开春到深秋,水灵灵的果子总那么诱人,吸引着我们挪不开脚。
自产的熟菜原汁原味,除了日常消耗,多出来的,可以腌酸菜,也可以晒干菜,以备冬天和春荒的时候拿出来应急,保证全家人四季不缺菜、不断菜。
搬家到“月亮坝”以后,老菜园子离得远了,父亲和母亲很不习惯,见房前屋后有些没平整好的零星地块儿,得空带上工具捡拾一阵子,在乱石嶙峋的地面上,生生辟出几小块儿“菜园子”,解决了全家人的吃菜难题。
父亲去世后,“菜园子”成了母亲最好的陪伴,我们每次回家,在屋里见不到人,也不用问,直接到“菜园子”里找,一准儿能见到她老人家忙碌的身影。
母亲心疼“菜园子”,拾掇得比屋里都利索,妻子有些不明白:“妈,种菜多累哟!又吃不了多少,您少种点儿嘛!”姊妹几个也时时提醒:“妈,保重身体要紧,我们给你买菜。”
母亲不好明着拂了后人的心意,笑着“辩解”:“说怪话!劳动锻炼身体,闲着才容易得怪毛病。你没看,×家的×××,整天玩着,玩成了‘药罐罐’,都瘦得一把骨头了!”
我们当然清楚,母亲除了种种地、做做布鞋、纳纳鞋垫,没有其他爱好,劝得过了,反而不好,也就只能顺着她,只要不沾重体力活儿就行。
话虽这样说,母亲终究闲不住,房前屋后的“菜园子”种着不过瘾,她又跑到“台子”上侍弄老屋场那几分地,一茬接一茬的,种上油菜、玉米……熟了,收了,找车拉回家。
我打小随父母下地干农活,对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农村生活颇有体会,由此知道,父母对种地这件事儿“情有独钟”,表面看是为了省钱、吃得放心,根源其实在于土地可以带给他们安全感和满足感。
在农村,人们对于土地的依恋和敬畏,一如当年家家户户把粮食装在“板柜”里,人睡在板柜盖子上面,既防鼠又防盗的感觉如出一辙,踏实,安逸,满足,不慌。
但劳动毕竟不能等同于锻炼,这不免让人心有不甘。一次,陪母亲在“台子”上收玉米,我突然想到一个自以为得意的新“点子”,假装随意地问一句:“妈,您收这点粮食,卖了够‘子种钱’和‘功夫钱’不?”
母亲抬头看我一眼,没接话茬儿,反过来“一通教训”:“好好的地,荒着像啥样子!种点菜籽轧菜油,种点包谷喂鸡子,吃起来方便,免得再掏钱买嘛!”
好吧,我知道,后面的话可以不用说出口了,母亲早有“防备”:“你们开销也大,管好你们自己的事就行了,乘我还动弹得了,收一点是一点,总能腾点松,减轻一些负担。”
母亲说得“轻巧”,其实远不止“腾点松”那么简单,每次从老家回来,车子后备箱里总会塞满各种瓜瓜菜菜,耳旁总会响起那几句熟悉的话:“这次没得啥给你们的,带点菜回去吃,过几天,等××长就出来了,记得抽空回来拿。”
母亲就那样,虽然只字不识,但不影响她践行“身教大于言传”的科学理论和“耕读传家”的朴素价值取向,几姊妹在这样一个农村家庭出生、成长,不知道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母亲精心侍弄着自己的“菜园子”,收获着自己的希望和快乐,也给后人们提供了一个“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体验基地”,每当我们陪她一起劳动,她的笑容总会显得特别慈祥、有韵味儿。
前些年,网上的“偷菜”游戏大火,复制到现实中却是“昙花一现”。回顾父母带着我们一起种粮种菜的经历,其实不难理解这种现象——虚拟世界的“偷菜”纯属娱乐,现实当中的“偷菜”得出力流汗,“好玩”与“受累”相比,体验和感受不可同日而语。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菜园子”是提供下饭菜的“聚宝盆”,也是播种希望、收获幸福的“自留地”。置身嘈杂的滚滚红尘中,其实,人人需要一块儿“菜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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