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最开心的人可能也是最能感受和承受悲伤的人。
看到知乎上朋友们对张春的评价。那个朋友说,“第一次听阿春讲故事时,那晚是我这辈子笑得最狠的一次,几乎让我忘了我还有下巴脱臼这种不治之症”。
嗯,就像她自己写的,她应该是那种完美的朋友,幽默、真诚、温暖。只不过哭的时候不会烦别人,没完没了疼的事情也不会烦别人,就自己默默受着了。
应该是因为有着不同寻常的感受力吧,她对于日常生活里细节的感知才会惊人地细腻,但相对而言,感知的苦痛却也要加倍忍受。就像之前在看李娟的文章时,惊讶地看到她明朗快乐的性情背后,同时埋藏着深刻而巨大的悲伤。
如同一座冰山,海面下的冰冷静水缓缓流过,露出海面的却是阳光照射下的温暖剔透。
记得大学里曾和一个朋友讨论过有敏锐的感受力,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毕竟不敏锐的人可能会过的更简单快乐。从敏锐到钝感又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后来说了什么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他看上去是性情幽默、又带点无厘头的一个人,但文字里却有独一无二的味道,既细腻又有张力。单从这点来看,我觉得还是敏锐些更幸福,让生活深深地刻些印记,好过于轻轻浅浅地流过吧。
只是,让生活深刻地经过自己身体的时候,难免会有加倍的疼痛。对我而言,只是某一段时间内不停地、似乎没有缘由的流泪,那个时段维持了很长时间,也没有能力去多做些什么,甚至伤害了身边的人。
与张春的经历相比,这些真的算不上什么。我无法说自己能理解她的所有感受,那些认为生命是多余死亡是释然的深厚虚无感。但我也许可以理解的是,去忍耐和面对这一切,去一次次地从水里探出头来呼吸,去告诉自己完成作为社会人的所有责任,她所需要的勇气和乐观必然“异乎寻常”,必然会是普通人的好几倍。
有些人也许注定要多走一些路,多背负一些,但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错,而是更加不容易的啊。
一个不容易的人,可能天然就会有些治愈的力量。
读张春的书很治愈,因为她会让你放松下来,觉得,哦,原来不一定非要那么快乐,非要那么用力的生活。鸡血可以打,但有一些时候放放血,也是可以的。
就好像我之前想到的,好想去开一家叫“不晚”的组织,告诉那些没有“趁早”想明白的人,没有关系的,别着急,慢慢来也没事的。
再比如这句,“我都知道,我都做了,但是没有用,这世界的正能量像荒漠般包围着我,现在我脱身了,再见。”
听张春的声音也很治愈。有一次放出来时,身边的人听到了,说,哇,有这样声音的人一定长得也很美吧。是的。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是完全不设防的。就像早春时节轻轻吹来的一阵风,没有一丝凉意,竟然那么温暖和煦,还能让你把沉睡的感官依次打开。
但最治愈的恐怕还是一种联结感。写下这些文字的张春,其实没有在竭力地安慰你,或是让自己昂扬起来。她只是在尽最大的力气还原生活呼啸而来的那种巨大力量,还原自己一点点的挣扎,然后用这些真实温暖的文字轻轻拍拍你,说一句,“我明白,没关系的”。
就是最简单的接纳,与和解。这在一个有时会有些稀薄的世界里,已经是最珍贵的礼物。
就这样,张春让蓝色宇宙孤孤单单漂行的人们拉起手来,让你不至于一直漂浮下去,让你在自己头顶的一片滂沱大雨中,看到“晴天见”的细微可能。
其实,回头想想,异乎寻常勇敢的张春就在漫天遍野的疼痛中,还是做了很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开一家‘雨天不见晴天见’的冰淇淋店,做了一个‘可能是一千零一夜之后最会讲故事的’APP ,创办了帮助孩子也要拯救都市空虚青年的‘糖’公益 还在录一档随心所欲声称要分分钟倒掉的大受欢迎的心理节目” 。你会不由地问,她怎么能做这么多事呢?
这个疑问,她在书里其实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曾经看到有人说起自己最佩服的一个人。这个女人在出色地完成了各种不相干种类的工作中,以近四十的“高龄”考取了飞行执照,并且即将成为一名飞行员。我很佩服。但仔细一想,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就是确定自己想要,然后专心致志地去做。也许那些成就了了不起的事情的人,也有过一些半途而废的、被修改过的目标。但没有关系,生命这么长,时间就是要用来做这些决定、做这些事的。
当我理解了这一点以后,就觉得我也可以办到。那不再仅仅是一个让我仰望的人了,而是一个自然的人。”
张春也是这样一个自然的人。在千万次从会灰扑扑的生活中站起身后,她望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迈出缓慢但坚定的一小步,然后再一小步。就像第一次去医院那样,在花坛间哭一会,起来爬一步,哭一会,爬一步,就这样一点点地往前挪着。
“只要出发的时刻不纠结就可以,马上去做,就好了。那么当下付出的最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就买到了最值得的东西。即使马上就死掉,也可以说自己从未虚度。‘浪费’不正是我们最大的恐慌吗?但其实明天还没有来,没办法浪费明天的,能被浪费的,只有今天。”
这也是一种福气吧,简单的人也许做起事来也会分外简单,道理也会变得朴素。
就在这一点点的匍匐前进中,我们一点点收复灵魂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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