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的人生 28

欧歌原创作品——

长篇小说《前辈的人生》

        第三部    皖南岁月

                第二十八章    想到家乡

在休养连休养了一个月左右，连部接到上级命令：休养连撤销，所有人员立即分配到新单位去。

作为基层的干部战士，大家并不知道，这时候形势已经非常紧张，军部要尽快撤离皖南，只是撤离的方向还在争论不休。正是这种争论浪费了脱离险境的宝贵时间，并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从而为接下来的皖南事变埋下了致命的种子。

休养连在行政上归军部兵站领导，人员的去向、分配和转运，都要由兵站统一安排和调度，新单位确定后，再去军部相关部门办理调动手续。

1940年11月的一天，兵站负责人找薛世光谈话，就去向问题征求他本人意见。

薛世光说，我是巢县人，巢无地区（巢县和无为县的合称）现在是江北指挥部的活动区域，因此希望能够分配到江北指挥部工作。

兵站对休养连人员的去向安排，本身就没有周密的部署，因为部队正处在大规模的运动之中，这种情况下，一般都尊重个人意愿，只要能方便快捷地安排到位就行。因此，薛世光的请求立即获准，并当场签发了兵站的介绍信。

凭着兵站的介绍信，薛世光赶到云岭军部，在军政治部的相关处室核发了两张正式分配工作的介绍信，一张组织介绍信，一张行政介绍信。行政介绍信上注明了级别和任职，薛世光到江北指挥部任宣传科副科长。

开过行政介绍信后，工作人员注视着薛世光，想了想又说，过江比较麻烦，你拿着这张介绍信，再去找参谋处，让他们给你具体安排一下。

之所以要“具体安排”，是因为薛世光是连以上干部，组织上相对要慎重一些，过江时要有武装护送。而动用部队，就必须要有军参谋处的正式指令。

军参谋处比较繁忙，各种命令在这里汇集，又从这里发出。需要安排转送的的人员很多，要排除等候，薛世光在这里一等就是三天。三天后，薛世光拿到了一封信函。信函是军参谋处直接开给三支队五团的，内容是要求五团负责把薛世光送过江去，这实际上是一纸命令。

至此，所有的调动手续全部办好，但这还不算完。从泾县云岭经过南陵县再到三支队五团所在的繁昌县，全靠步行，路上要走好几天时间，中途要住宿要吃饭，因此还得要在后勤部门领取必要的出差和伙食费，这样又担隔了一天时间。

但在这一天，在后勤部穿梭来往的人流中，薛世光碰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黄昌德。

“嗨！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薛世光激动地招呼着。

“噢！老班长啊，你也在这里？”

意外的相逢，两人都很开心。一年前他们同时在三支队参军，新兵连集训后，薛世光跟随指导员林昌扬进了四连，而黄昌徳等少数几个人另外分配到支队直属的通讯连。

后来薛世光从四连直接抽调到支队司令部测绘室，期间曾打算到通讯连去看望这个老乡战友，但一直脱不开身。紧接着薛世光又去教导队学习，结业后又被调到军部印刷厂，两人相隔越来越远，没想到却在这里相遇了。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交谈中得知，黄昌徳在通讯连由于有点文化，人又灵活，工作积极主动，现在已升任二排排长，支队里一般重要的信函都交给他转送。这次他到军部来，就是来送一份三支队保卫繁昌的战斗总结。现在任务完成，和薛世光一样，也是到后勤部领取回程的路费。

因为薛世光也要去三支队，两人正好同道，路上也不寂寞。碰巧得知另有两位同志也要到三支队去，于是4人结伴而行。

出了军部，一路闲聊，从挺进队聊到二次投军，又从三支队聊到家乡，黄昌徳突然想起一件事，便笑着对薛世光说：

“老班长，今年春上，我还碰到老排长薛世忠。”

“怎么？你回老家了？”

“算是吧，我是在巢县吕婆店碰到他的。”

“他怎么跑到巢南来了？”

薛世忠和薛世光都是大薛村人，是在巢北，吕婆店在巢南，巢北人是很少到巢南来的，所以薛世光感到很意外。

黄昌徳告诉薛世光，那次是为军部送信过去的，因为军部和江北指挥部的联系，除了电台联络外，有些文件信函需要先送到三支队，再由三支队转送到江北。那封信函是直接发往江北指挥部所属的江北游击纵队，江北游击纵队活动在银屏山区，吕婆店是山下的一个集市，那里设有一个地下联络点，他的任务，就是把信函送到这个联络点。

“薛世忠在这个联络点？”

“那倒不是，他已经不在队伍上，哪能到联络点做事。”

“嗯，说的也是。那他怎么会出现在吕婆店呢？”

“是呀，我也觉得奇怪，问他到这里做什么，他说是做生意。那时春茶已经上市，他要贩点茶叶到巢北去卖。”

“噢，是这样啊。”薛世光没想到，老排长居然成了生意人。回想到一年前从挺进队下来时，薛世忠在回家路上请他们吃散伙饭的情景，不禁唏嘘不已。

“老排长有没有说到我家情况？”薛世光接着问。他想起家中的老娘，还有那个未曾圆房的媳妇年喜，上次写信给族长薛二先生，提出解除婚姻，放她回娘家去，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这个，没听他说。”黄昌徳闪烁其词，顿时感到后悔，不该说薛世忠的事，他俩一个村的，说到他自然会引起薛世光想到家里人，而薛世忠也确实说到他家情况，只是这事不好开口。

“黄昌徳，你小子咋啦？”薛世光看他的神态，便知有事瞞着，“当兵的，有话直说，不要磨磨唧唧，说吧，我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个，这个……”黄昌徳还是不想说。

越是这样，薛世光越是着急，索性扯住黄昌徳不让他走：“快说！你放心，天大的事我能顶得住。”

同行的那两个战士，也来劝黄昌徳：“你就说出来吧，说过好赶路。”

黄昌徳无奈地眨巴眨巴眼，期期艾艾地说：“那天老排长告诉我，说你母亲已经去世了。”说罢低下头，又冒出一句：“你媳妇也回娘家去了。”

尽管薛世光心里已有猜测，但是真正成为现实，仍然无法接受。老娘走了，这个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女人走了，再也看不到娘的音容笑貌了，巨大的悲哀冲击下，薛世光一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薛世光缓过神来，好在年喜回娘家了，终于解脱了，也算是撂下一桩心事。

“走吧，”薛世光轻声说道，“继续赶路。”说罢，领头走了。

当时薛世光是大病初愈，身体还比较虚弱，加上母亲去世的消息带的极度悲伤，走了不到10里路，就气喘吁吁腿发软，便对同行的3人说：“我身上的病刚好，走路要慢，跟不上你们，你们就先走吧。”

黄昌徳等3人，薛世光孤身一人缓缓而行，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