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兰是我儿时的玩伴,在王食坪那地方,玩伴是很重要的,因为那个地方连小卖铺都没有,如果要想日子过的不无聊,有一个玩伴是至关重要的。
我第一次见到锁兰的情景不记得了,我们都太小了,只知道我们俩相见如故,两个人的性格十分的合得来,每次我回王食坪过暑假的时候,我们两个就会从早黏到晚,早上一起去山上摘野果,摘完野果一起去溪里翻螃蟹,或者去水渠里摸泥鳅。山上的一些野果吃起来酸涩,她就会教我将他们都放在米糠里,过了几天野果子就都甜的流浆了,溪里的螃蟹也是有钳子的,这个时候她就会帮我将螃蟹的两个钳子扯掉,然后丢进我的小桶子里。在水渠里摸泥鳅的时候,她说要先将水弄混了,泥鳅才会出来。冬天去王食坪的时候,她就会教我做棒针,去山里砍些小竹条,拿回家后篾成小根小根的,两头修的细一点,然后用火漂一漂,再一起蹲在水井边磨,当磨的十分光滑后,她就会将一件已经很小很旧的毛线衣拆了,然后再用它教我怎么织出围巾和手套。还不只有这些,锁兰的家在我们的上坡,但我老是留着她晚上跟我一起睡,这样我们就能有多晚玩多晚,冬天的月亮好圆好亮,院子里的梨树都被清晰的照着,我们最喜欢的就是将外公的枕木放到一个枕木架上做成跷跷板。光是玩跷跷板我们就能将月亮从一头玩到另一头。
别人都说童年是最开心的,长大了就真的烦恼了,我想真的是这样的,当我最后一次见到锁兰的时候,是她即将出门嫁人的那天,锁兰只比我大两岁,当时我都才上初一,说实话她才15岁了,15岁能嫁人吗?可是外婆他们都说能的,没办法,农村的人都算虚岁的,而且是虚两岁的。坐在家里听外婆他们聊天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起锁兰的亲事儿,我当时就气了,问为什么这么对她,可外婆说他们家穷,是呀!家里穷只能接受别人的安排。她的父母都没有什么能力,父亲脑子不好使,做事又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母亲身体更差还有大脖子病,听寨子里的人说,有一年国家扶贫针对得了大脖子病的人都有帮助,只要在村委会开了证明就可以去县医院治疗,可惜,她的父母当时吵了一架,将证明给撕了,也不敢再去劳烦村里的领导,到现在她老娘的脖子上还有着一坨肉。锁兰家还有个妹妹,年龄越大家里负担越重,她只上了小学三年级就没有再读书了,一辍学就开始干各种农活,上山伐木、劈柴、挑水、种田等等等等,她那时候是男人干的活就都已经开始做了。
记得有一次好不容易她闲了下来,去她家时尽然发现快要入冬的季节,他们一家四口竟然只有一床棉被,下面铺的是席子,席子下面仅铺了点稻草。问她冷不冷时,她尽然说是不冷的,她说完后,我的喉咙十分的不舒服,也更不想在那里待着了,小时候不知道那是什么情感,现在大了,知道那是我对他们一家深深的同情。在这样的家庭,她的父母只盼着她赶快长大嫁个好人家,家里的日子才能轻松些。
锁兰的亲事是他大伯给她张罗的,全寨子的人都知道她大伯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一家是什么样的人,本来锁兰一家是住在坡上的,跟着她的爷爷奶奶住在上面的祖屋,可惜爷爷奶奶相继去世过后,他们就被赶了出去,在进入王食坪要爬坡的那处坪上搭了座房子,要知道那处地方就是平常赶集的人趟完溪后休息之处。我知道时内心想的是担心下大雨了他们家怎么办,河水会不会漫过他们家。但想到锁兰就再也不用看他堂姐的脸色,我又是十分高兴的。
可惜我的高兴没有持续多久,仅仅一年的时间,她大伯就操办了她的婚事,将她嫁到了河边的村子,地方是比王食坪要富裕的多,可是那个男的都三十好几了(并且没了父亲,母亲是个能干的人),而锁兰还没满16,更气人的是要礼金的事儿也全全是他大伯采办的,男方给锁兰家送了两只猪脚,买了台彩电,但给他大伯家却给了三千块钱,以及送了半只猪肉。看看,什么事情她大伯都是要占他们家的便宜的,而锁兰爸妈得了彩电,一个多星期都能吃上肉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再后来,我就很少去王食坪了,也许是因为大了就不爱走山路了并且上了高中。考上大学后就再也没去过王食坪了,当然所有人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爸爸将地给了舅舅,舅舅跟舅妈建好房子后连同外公外婆就都搬了出来,王食坪好多人后来也陆陆续续的搬出来了,可是锁兰一家还是在那里,她的妹妹因为姐姐的原因读到了初中,当时听说画画是很不错的,可惜最后也是画不了的,而她,最后一次有她的消息就是她生了个儿子,每日还是操持家务,但听说,她过的不错的,上街赶集的时候会带着她儿子,很多人都说她的儿子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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