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孟子曰:“人之于身也,兼所爱。兼所爱,则兼所养也。”人对自己的内心和身体,是每一部分都很爱的。“兼所爱”,也就是都爱,浑身上下每个部位都喜欢。你不会说脚后跟我就不喜欢,我胳肢窝我就不喜欢,没有,我都喜欢。
“兼所爱,则兼所养也”,你如果都喜欢的话,那你哪儿出问题你都得保养。“无尺寸之肤不爱焉,则无尺寸之肤不养也。”没有一点点的肌肤你不爱,那么没有一点点的肌肤不养。所以,“所以考其善不善者,岂有他哉?”要检查它保养得好不好,难道有别的方法吗?“于己取之而已矣”,就是取决于你自身的选择。你自己决定要保养哪儿,你自己决定要对哪儿好,你自己说了算,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
“体有贵贱,有小大。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身体本身也有贵贱、小大之分,你不能够以小害大、以贱害贵。就比如说,你为了保护脚后跟上的美好的皮肤,致使自己得了心脏病,你觉得你会这样做吗?心脏或者大脑这样的地方是要命的地方。像一个人得了糖尿病,为什么有的疗法需要截肢?那就是丢卒保帅。你的脚趾头烂了,你不管它,它会影响到你整个身体,所以“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
“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前面讲的是我们身体的不同部分,但实际上,孟子在后面衍生出来“养其小者为小人”,如果你整天重视的只是那些细小的东西——在他看来什么是细小的东西,是吃喝、睡觉、让自己的身体没有病——这个叫作养其小。养其大是什么呢?你的操守、你的道德、你的心境,这些东西叫作养其大。所以,只关注自己身体的细枝末节的人叫小人,能够关注自己内心的宏大的部分的人,这个叫作大人。
“今有场师”,场师就是场圃的管理员,“今有场师,舍其梧槚,养其樲棘”。梧槚就是梧桐树和楸树,都是比较珍贵的木材。樲就是酸枣树,棘就是荆棘。大家知道酸枣树和荆棘不成材,就是不能够做什么大的用途。孟子说如果有一个场师舍弃掉他的梧桐和楸树,而去在场子里面养酸枣和荆棘,“则为贱场师矣”。这是骂人的话,贱就是说这个人是个很糟糕的场师。
“养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则为狼疾人也。”如果一个人为了养自己的这一个指头,说我这个指头特别好,一定要把它好好保养好,他为了养指头而失其肩背,也就是这边的肩和背都要烂掉了也不管,“则为狼疾人也”。狼疾就是糊涂,意思就是这个人就是个糊涂人。也有人说这个狼是形容词,对应的那个贱,“贱场师”“狼疾人”,前面有贱场师,后边有狼疾人,这两者对应。
“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一个人如果只知道吃喝,是一个饮食之人,那么大家瞧不上他。“则人贱之矣,为其养小以失大也。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一个人如果成为一个只讲究吃喝的人,就会被人叫作饮食之人,大家都不喜欢他。为什么呢?因为他养小而失大,他只是重视自己肠胃的需要,只是重视自己营养的需要,而失去了重要的部分。如果饮食之人错失重要的部分,那么他的吃喝难道只是为了保养一点肌肤吗?
为什么大家会瞧不上这个饮食之人,会贱之?原因很简单,一个人吃饭当然是可以的,人当然需要饮食,但是人不能成为一个饮食之人。我看到很多人在网上喜欢自黑,说我是一个吃货,过去吃货是骂人的词汇,但是现在慢慢变成了很可爱、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吃货就是孟子这儿讲的饮食之人,你可以很爱好吃的东西,但是你不能够成为一个简单的饮食之人。你每天吃东西不能只为了追求口腹之欲,不能只要吃得好、舒服、开心就行了。如果你只是为了尺寸之肤,让身体发肤能够长得很好,那就仅此而已就行了。所以,饮食之人到底有无所失呢?他错失了什么重要的部分呢?
实际上,饮食绝对不是我们生活的目的。我们生活需要饮食,但是饮食不是我们的目的。小者是口腹之欲,大者是我们的心智抱负。我们需要滋养内心当中的心智和抱负,要知道我们到底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需要为这个社会做些什么事,我们希望自己以什么样的姿态留在这个历史上,这个才是一个养其大者需要思考的问题。
这不仅仅是一个狼疾的人想要解决的问题,认为我只要养好这个手指,其他的地方变成什么样都不在乎。孟子用这个养身的比喻,说你不可能为了一个手指放弃整个肩背,那再往前延伸一步,你不可能为了自己的身体放弃整个理想,所以仁义永远是孟子最重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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