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原创:莲小湲
华灯初上,他们来到一个大饭店,与他们平时吃饭的那些饭店不同,它更华丽、更炫目、更优雅,让人靠近它便会不自觉地庄重起来。
很显然诸葛弘一是提前预定了位置。他帮助简清脱下大衣,放到存衣处。简清穿着他买的黑色桑蚕丝素缎礼服,带着那串珍珠项链,披肩款款地搭在双臂上,高贵优雅。诸葛弘一转过身时,他呆住了。认识简清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正式讲究的穿戴,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眼前这个女人不凡的气质。买这些服饰时,他就在脑子里想象着她穿上这件衣服,戴上珍珠项链会是什么样,一定很美。眼前这个女人,此时不只能用美去形容。他一下子好像忽然间明白,一件漂亮的衣服,如果穿在一个心地纯善仁爱的女人身上,会更能呈现她的华贵和真韵。
侍者引领着他们。
他俩的到来,引起很多目光跟随他们的脚步窃窃私语。这一对太引人瞩目了:一个高大健硕俊朗,祥和稳重;一个体态匀美,贵且淡雅。
宽敞的大厅,高高悬起的拱顶,明亮而柔和的吊灯,悠扬舒缓的钢琴曲……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高雅。
诸葛弘一笑了,笑得那么甜美。简清一下子又看到了,看到了他二十多岁时的笑容,那张她初次见到他时的笑脸。他当时也是这么近距离地在自己面前,只不过不像现在这样坐在自己面前,中间隔着铺着漂亮台布的桌子,桌子上摆着镀着金边精致的餐具。那次是他们相对站着,隔在他们俩之间的是一架破破烂烂的推车。
诸葛弘一靠着椅背上,两只手交叉叠在胸前,神情专注地欣赏着面前的简清,微笑地看着她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简清也用笑来回答他,那个笑里面充满了幸福和淡淡的忧伤。
“岁月不要人呀!是不是?”诸葛弘一说,“该享受的也要享受。所以,我们今天也要奢华一次。”
简清明白他的意思,爱怜地看着他,“你快不喜欢我啦!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等吃完这顿饭,等更晚一些,我就把你扔了,让你自己摸着黑回家,再也不要你啦!省着我老为你牵肠挂肚得。”说着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你等我一下。”说完走了出去。
简清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以前他帮助自己扳正车轮子,迈着矫健的步伐离开的背影。那个背影是那么的温暖人心。这一生她无数次地看到过男人离去的身影,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人心里踏实、安稳、舒畅;那种感觉不是他离你越来越远,而是慢慢地在走向你的内心,很亲近。那是一段令人喜悦难忘的日子;那是在她对男人付出了巨大的无私的爱以后;是在她遭受到一个男人的伤害以后,所见过的最亲切,最暖人心的背影,今天她又见到了。
诸葛弘一兴匆匆地双手捧着一束鲜花走进来。他没有像很多人那样故弄玄虚地把花藏在身后,而是捧在胸前径直地走过来,走到简清的面前。
“简,送给你的。”他说,“这束花不只是祝你生日快乐,还有另一层意思。当然了,我知道求婚应该拿玫瑰,可我知道你更喜欢百合,所以就买了玫瑰和百合。九支太少,十九支也不够,九十九支又太多,只好买了这些。”说完他单膝跪地,真诚地把花举起,“简,看在我这么多年真诚之心的份上,希望你能嫁给我。简,嫁给我好吗?”他说着打开玫瑰红色的首饰盒,把钻戒呈现在简清的面前。
简清眼含热泪捧着鲜花站在那里,及喜悦又激动。她以为今天他只是为自己过个生日,只是想给自己过个生日,没想到他也会像年轻人那样浪漫起来,在这样的场合,在大庭广众面前,单膝跪地的向自己求婚。周围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简清的身上,有人竟小声对她说,“答应他……嫁给他……”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就连钢琴师由原来弹奏的比利时钢琴家尚·马龙的《世界尽头》也急转为埃尔加《爱的祝福》。
简清眼含幸福的泪光实在无法再承受这个男人真情期待的眼神,她点点头,把手伸了过去。全场响起一片掌声。
诸葛弘一也幸福地笑了,给她戴上戒指,深情地在她手吻了一下。
简清还希望什么呢?在自己出生的纪念日,她的生命又一次犹如初升的太阳。阳光、空气、万物、所有的一切,都令她感动,令她快乐,令她感恩戴德。她不在为过去所经历的伤痛和所有的烦恼再心烦担忧,她不需要在往后看,她只需快快乐乐地跟着眼前这个男人往前走,一切听从爱的召唤。
她只希望自己和他再年轻几岁,她想象中四十岁的年龄最为合适,既有活力又有些成熟,又不老于世故,那样他们的生活会更完美,才会给他带来更多的乐趣和活力。而现在的自己过于老成,没有了年轻人的活力。而他非要选自己,而且要的是那么艰辛和心酸,他却心甘情愿,这多么让人难以置信。
如果人们知道他们的恋爱经过,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在当今还会有这样傻的爱情专一的男人。想想这些就叫人又喜悦又心痛。他对自己的爱是已经达到了一个男人所能达到的爱的极致。想到这儿,她羞于再在他面前显露出内心的怜悯,只是深深地谴责自己对他给予自己那份挚爱的冷酷和自私。是的,她是自私的, 她自私于自己心里的承诺,却忽略他的感受,忽略他的情感,以牺牲他的爱去达成自己的承诺,让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心胸博大无私善良的女人。其实自己才是个最自私、最可恨的女人。可生活再从新来过一次,她可能还会那么做,她就是样地道的大傻瓜。
简清的目光又投到了诸葛弘一身上,她想:等到老的时候,自己一定不能走在他的前头,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上忍受着孤独和痛苦,他已经承受了那么多的孤独和苦难,不能再让他经受那份伤痛。想他这一生,在无限等待的轮子中从青年走到了中年,再到老年,然后一个衰弱的老者,孤苦无伴,拄着拐杖,独行在人群中,没有人留意他的存在,没有人在意他需要什么,再不为人知中离别、死亡……她不敢再顺着思路想下去,她遏制住自己的思路,她要好好活着,好好照顾他,好好爱他,一直到老。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诸葛弘一突然问她,他给她夹了点菜,“简,你知道我最想干什么吗?”
“你想干什么?”简清问他。
诸葛抿嘴笑了笑说:“我想和你一起去旅行,想再去海边看日出。在军校的时候,有一天晚上野营训练,黎明时看到太阳升出海面。天先是有一点点的发青,接着就亮了起来,再接着那半边天都是金色的,太阳从海里面一下子跳了出来,很美很美,美得让人感动,美得让人想跳进去和她融在一起。”他说的好像此时他正在看,看天空在渐渐的发亮,太阳从海里面慢慢的往上升,接着突然跳了出来似的。目光和神情是那么温醇和享受。
简清温暖地看着他,“你还想去哪里?”
“还想去西藏,去看看高原,感受那里的荒野阳光;看看凌晨踩着露珠的转经人,感受八廓街独居的魅力…”
简清去过拉萨,去过罗布林卡。那是前几年一个姐妹拉着她做伴去的。
无疑,拉萨这个人们心中的圣城,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都有着动人的传说。
“却是值得去看看。还有吗?”简清的思绪又去了一趟西藏,她颇有些感慨地说。
“还想去看看黄河,亿万年来,滔滔不绝的黄河之水哺育了亿万华夏儿女,只因为有了黄河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我们才叫黄皮肤的中国人。”
简清从来没见到过诸葛弘一这么动情和投入地去描述一样事物和景色,没想到自己面前这个大男人除了有专一的感情以外,还有那么细腻的情感和语言表达的才思。在他的描述中简清好像看到了,黄河,从高原诞生,携带者中华儿女的情怀,一路浩浩荡荡穿过宁夏平原,北上内蒙古,染绿了毛乌素沙漠,接着会师南下直抵风陵渡,又东渡入三门峡……曲曲折折,不眠不休,不辞辛苦地绕过一道又一道崇山和峻岭,只是为了回归海洋。
漫漫岁月,磨砺出她坚毅的性格;赋予了她独特的气质,使她富有内涵和无比的强大。
回家的路上,诸葛弘一说:“简你还没告诉我,你都想去什么地方看一看,转一转。你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简清笑了,想一想说:“我想去的地方可是有点远。”
“远,能有多远?只要是没有离开地球到另一个星球上去,就是可以达到的距离,就不算远。”
“我想去耶路撒冷。”简清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三大宗教的圣地‘和平之城’,想去那里看一看。”
诸葛弘一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她,说:“可那里并不和平,巴以之争交战了半个多世纪。你怎么会……”
“有你的陪伴,我就敢去,我自己有些胆怯。”
“好吧,你说说那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么吸引你想去?”
“一位叫利钠·莫的基督教作家是这样说的:‘上帝给了世界十份美丽:九分给了耶路撒冷,剩下的一份分给了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上帝给了世界十份哀愁:九份给了耶路撒冷,剩下的一份分给了世界其他的人’,这个理由怎么样?”
“听起来是有些意思。”
“想去看看那段‘哭墙’,那条‘苦路’。”
“住在那里的人们真的是很可怜,饱受战火的蹂躏和摧残。”
“我在西蒙.蒙蒂菲奥里的《耶路撒冷三千年》这本书里看到,从犹太教创立,亚伯拉罕诞生到公元前9世纪圣殿建起,耶路撒冷就开始了战争。”
“真是个苦难的地方。”诸葛弘一感叹地说。
“在暴风焉中/一个城矗立/不朽
耶路撒冷/超越了时光
永远充满纯洁的感情/而你只能去感觉”
“这又是谁说的?”诸葛弘一问。
“这是阿瑞·考密对神奇的耶路撒冷高度赞叹。”
“让你这么一描述,我现在就想去啦!”诸葛弘一说,“有到耶路撒冷的航班吗?”
“有啊,从北京有到特拉维夫的航班,从特拉维夫到耶路撒冷就很近了。”简清胸有成竹地说
“看来,你真是作了不少的功课。”
“因为想去嘛!”简清颇有点自豪,“当然啦,就会多留心一些啦!在耶路撒冷,你眼睛能看到的东西,都有它的故事。”
“那好吧,反正奇奇考上了他理想的舰院,不用我们在操心了。那就等子钰考完研究生,我们第一个地方就去耶路撒冷。”诸葛弘一说,他瞥了一眼简清,“我们就去旅行结婚怎么样?”他有些兴奋,脸上显着掩饰不住孩童般的喜悦。
简清回应了他一个欣慰的微笑,赞同地点点头。
“那你还想去哪里?”诸葛弘一又问。
“这还不够啊?”简清说。
“不够。”诸葛弘一说,“我们有大半生的时光,等我退休了每年都是在旅行的目的地,或者就是在旅行的路上。”
“好,我慢慢想。”
他们的车在夜色中行驶,追赶前面一对一对亮闪闪红色的光芒,有时会超过一个又一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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