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郑乾不停地看时间，到了下班点了，他犹豫了一阵，前面聚起来几个同事，在激烈得讨论问题。

他继续看着电脑，但是眼神却空洞着，没法聚焦在黑白的字上。

办公桌收拾得干干净净，他站起来侧着脑袋看到一圈圈的水渍干涸后留下的痕迹，于是他抓起抹布，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摸了一边，桌角有几点黑黑的灰尘聚成的团 他又轻轻的抹去，笔记本旁边还有几根直硬的头发，他也把他们抹去，桌面干净的就像一汪清泉 几乎倒影着他毫无表情的面庞。

讨论的人渐渐散开，三三两两地去会议室的，也有去实验室的。

郑乾把笔记本合上，把预留下的草稿本，笔和削铅笔的刀子塞进书包，书包里躺着各种各样的本子，尺子，剩下的面包和即食玉米，还有他留下来的两个桃子，他把耳机和鼠标装进侧兜，拉链拉上了，他把自己的一切过往都塞进书包里面，拉链隔绝了一切会议，防止他们溢出来，他不忍心回头，此刻一定要决绝地，不让自己的心颤抖。

他把背包放在脚边，前面的同事在低头看着手机，他站起来，又坐下，茫然地把三个抽屉拉出来，又关上，他下定决心要走了，腕表的时间显示6点12分，已经过去下班时间12分钟了，这时候办公室的人渐渐少了，他们去吃饭了，晚上大概还要加班。

郑乾站起来，把背包跨在肩上，他用力迈了一步，看到一个熟悉的胖胖的背影挪过来，他赶紧回头，又把立柜的门拉开，立柜里空空荡荡的，在他余光的视线里，那团胖胖的黑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慢慢挪向大门口了。郑乾这时把背包背在肩上，两只肩膀沉了一下，他大踏步地闷头走了，转了一个弯，又是一个弯，他安动门禁开关，扯开了沉重的铁门，铁门碰地一声关闭上，他站在货梯的门口发呆，电子屏的数字不断缩小，到了负一层，紧靠墙壁的三只垃圾桶默默地看着他，想在私密地低语，为什呢要走货梯，偷偷摸摸的，要走正门，光明正大地走。

郑乾又拉开铁门，同样是沉重的碰得闷响，他钻进了玻璃小门，拐了一个弯，来到了大门前，这时候他不知不觉已经绕着公司转了一圈了。

电梯厅里黄灿灿的，头顶上信念的拉花还挂着，在空调吹出的微风中霍霍的摇摆，一个电梯正在从楼下赶上来，他赶紧回头去按另一部电梯，也许那个胖子下去取外卖了，恰巧又回来，郑乾安东电梯开关的力道明显大了很多，在电梯滋滋地开门的瞬间，他妥善地跳进了另一个电梯，他似乎听到了说话的声音，电梯门渐渐合上，这时候四面的不锈钢镜面把郑乾整个人包裹在一起，慢慢地向一楼落下去。

在门口，他碰见了两个同事上电梯，他摆摆手，快速地往前奔去，他的脚在地面上上滑行，轻快地，像失去了重力，那个熟悉的胖子停下来在广告箱前面仔细研究大大的茅台广告，广告只有一只刷大的茅台酒瓶，白色的瓶身红色和黑色的图案和文字，郑乾憋足了气，要买茅台啊？

对方支支吾吾地答非所问，茅台53度，隔壁就在隔壁卖的，酒仙网。

郑乾脑袋里回旋着酒仙两个字，脚步加快了，把他摔在身后，他故意地回头看，酒仙网里的摆满了一层层一格格的酒，各种品种各种香型，服务员蹲在柜台后面刷手机，郑乾看了几眼就里大厦越来越远了，天光很亮，几个青年人有说有笑地接班下班回家。

郑乾头一次下班这么早，这个时光和空间变得熟悉而又陌生，周围都人和事也渐渐地生疼飞起来，飘散到秋意渐浓，高高远远的天边，与云朵平齐了。

郑乾胡乱地哼起了歌，一首接着一首，行李也变得轻了，周围无比空旷，风灌进嗓子，把他吹得膨胀了，他闻到了秋天的气息，干涩，清远，带着些许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