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叫殷素
冬季里的雷声总是闷闷的，不似春雷那样激昂惊心。车经过路面上的水泊，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原本惊心打磨过的车面染上了土黄色的泥浆。
因为厌弃，邺华没有前往和邺太太相遇，也是他最常去的会所，而是转身朝着街角对面方向的酒吧里去。
五光十色的灯盏氤氲出一个隔绝世外的奢靡场所。邺华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因为他没有伞，从车门出来的时候淋了些微的雨，额角的发被濡湿，发型有些散乱。只是那一丝的颓然很好的中和了邺华周身带出来的戾气。
刚柔并济，更惹人垂涎。
殷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个地方遇见邺华。当她收了自己手里的小提琴，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再看了一眼。
确定不是眼花之后，殷素这才挤过人群朝着桌边的人走去。
桌上各色的酒瓶都已经快见底，眼前的邺华却没有半分醉态。殷素不禁想起来此前在办公室见到的他，那个时候他醉倒连人也认不清，想来也不知道是喝了多久。
只是在殷素坐过去与之打招呼的时候，这才发现男人淡然的背后不过是日复一日习惯成自然的伪装。
“邺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嘉韵呢？”
一声邺先生显然是让邺华有些分神，他费力的扭头看向眼前的人影，可是无论如何定焦，对面的人脸就是怎么也看不清楚。
“邺先生？”
殷素有些怔楞的抬手在邺华面前晃了晃，熟料男人滚烫的手心却拽过殷素有些发凉的手。许是因为舍不得这丝难得的凉意，邺华趴在桌台，继而将殷素的手覆在了他滚烫的侧脸上。
不过转眼的功夫，殷素便见着眼前的男人闭了眼。一时间殷素有些发慌。她没有嘉韵的电话，而且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公司别的员工只为了询问嘉韵的电话也显得略微诡异。
殷素在吧台调酒师的催促下，只好起身开始去搜寻邺华的西服内侧。她在办公的时候见过的，一般邺华的手机都放在衣襟里侧。但是搜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殷素还是没能找到邺华的手机。
“你在干什么？”
强撑开滚烫到有些灼人的眼皮，邺华语气清冷，只是因为醉酒，他嗓音沾染上了如同白酒一样的醇厚。
“邺先生，你没带手机出门么？”，似是想起了什么，殷素顿时有了主意，“我有邺太太的电话，我让她来接你可以么？”
“邺太太……”，邺华无端嗤笑了一声，随即将殷素手里的电话丢进了盛满酒水的杯中。殷素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但是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份工作都是他给的，一个手机而已。只是这下殷素是彻底的没法了。揣测夫妻两人或许是闹了什么矛盾，殷素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且眼见着邺华又是个昏昏欲睡的模样，殷素即刻将人晃醒。
“邺先生，附近有个酒店，既然你不想回家，那我扶你过去，你在那将就一个晚上，明天酒醒了再开车回去？”
邺华抬手抚了抚有些涨痛的额角，听话的点了头。殷素在将人送到房间躺下之后，已然是出了一身的汗。
她脱下身上厚实的呢子大衣，随即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邺太太……，我要喝水。”
床边的男人似乎有些头疼，他双目紧闭，抬手揉着太阳穴。刚想走的殷素在听到这话之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将水端在了邺华身边的时候，却不见他有什么动静。
“邺先生，你不喝水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倏然间，邺突然睁开眼来，似乎有一瞬间的清醒，他薄唇微张，转瞬间眼神又迷离下去。“邺太太，我要喝水。”
一声邺太太使得殷素的心猛地跳了起来，无论她如何的克制，却还是免不得将杯子里的水给洒出来小半杯。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迅速下渗继而勾勒出一个奇怪的轮廓。殷素扶着邺华起身将水给他灌下。
殷素在将手上的杯子放置在桌边之后，下意识就要走开。在殷素的人生词典中，醉酒的男人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只是男人似乎预料到了她的动作，没等殷素起身，邺华就拽着人进了怀里。许是因为用力太过，邺华身后悬空，两个人心贴心地抱着摔在了床上。
殷素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在这静谧的只剩下呼吸声的总统套房里显得尤为聒噪。
“邺先生，不……”，想起来白浅就是这么称呼邺华的，殷素即刻就改了称呼，“邺少，我不是邺太太，请你放手。”
男人怎么也不肯放手，环着殷素的手越发用力，他眼底无神，却莫名流露出一股悲痛的哀戚。殷素一时间竟是感同身受。
苦楚的感受从来是一样的，情绪公平的很，从不因为你包里的钞票多而便宜你半分。
“邺太太，你为什么也要骗我呢……”，他轻抚过殷素那一头柔顺而飘逸如同海藻般的直发，言语间是化不开的浓情和惆怅，“他们骗我，你也骗我。”
他自顾自的说着，眼皮逐渐又无力地粘合。殷素趁着邺华手上力度渐缓的时候，倏然抽身。细微的动作却突然让原本要睡过去的邺华乍然惊醒。
他陡然睁开眼，眼底却是无尽的迷茫和惶恐。
“别走。”
近乎乞求的一声梦呓让殷素顿时停了步子，她扭头看向此刻双颊因为酒劲而绯红一片的邺华，或许是他眼底的悲戚刺痛了她。
殷素莫名上前，轻巧握住了邺华的手。他虽闭着眼，却是下意识的与之十指紧扣。殷素不禁想起来自己在孤儿院的时光，那个阴森寒凉的木床贯穿她童年的记忆。冰凉的被子带着被雾气濡湿的潮感，使得她每一个梦都带着发霉的味道。
“睡吧，安心地睡。邺先生，明天都会好的，不是么。”
即便生活怠慢了我们，我们也不该放弃。等到邺华的呼吸逐渐平稳，殷素才终于松开了手。她穿好自己那一件雾霾蓝色的外套，继而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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