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彻底地毕业了。经历了波折的答辩与战战兢兢的友谊泡沫的告吹之后,我彻底毕业了。
坐上返乡的客车,我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不似自己,好像身体里的一些物质,比如神经细胞,血液还有肌肉与骨骼都发生了奇妙地变化。例如,原本会主动和朋友们相约吃日料和印度咖喱的自己,只想吃家乡的扁豆角和又面又软的土豆;原本关注微博上各色美丽动人的美妆博主以及穿搭指导的自己(其实并不经常了),只想卸载掉这个幼稚的软件并归隐山林;原本可以盯着手机狭小又刺目屏幕一连几个小时的自己,只想默默地从我的房间的窗口向外看天边的晚霞,就像九年前的每一个傍晚。
在外面的时候,总为了耳濡目染的虚假道理,而做着自己不那么情愿的事情。
可怕的是自己还要安慰并告诉自己,这样是正确的,这样做才是一个城市里二十出头的女学生该做的,她应该为了美貌花费精力和金钱,应该为了感伤消逝的爱情和拜金的婚姻而在半夜24点整的时候发一通感慨,随后配上一个陌生女子的美图。这样才对,这样才应该。
直到客车驶进这个小镇,客车在小镇的边缘地带,缓缓地开往客运站,夕阳西下,我拉开遮阳帘,看到那道夕阳余晖落在了平房的白灰墙面上,和当年放学的自己所见到的景象一模一样,这时候,我竟然热泪盈眶。
时隔多年,再也没有学堂可以上的我,居然也重温了一把少时的旧梦。
二
老家的空气和傍晚的云霞给了我温柔的拥抱,可接下来停电似乎也暴露了这里的陈旧和落后。
觉得有些神奇的是,每一次停电敢上的都是我和爸爸二人在家的时候。刚开始还好,甚至可以借着窗外的微光看一看手边的文集,看着看着,自己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头离纸面越来越近了,原来天色已经暗淡。暗淡到要囊萤映雪,凿壁偷光才看的了字。书里的情节还没有结束,我执意去看纸面,昏暗模糊,实在没办法再继续,只好摇摇头,忍着心里的好奇,将书合上。
于是抬头看看窗外,远处连绵青山之间可见缥缈的云雾,不可捉摸;近看云朵变化万千,都染成了过渡的青蓝色,与天空的淡蓝色调统一。我屋这边是东面,没有西面的那一种镀金镶边的景致。
好了,我托腮看了一会儿,不敢照镜子,怕破坏了此时的静谧与美好。
说是静谧也是不完全的,小镇依旧热闹地很,此时是西瓜大卖的时候,前阵子是九红瓜和伊丽莎白瓜的天下,所以市场上喇叭里吵嚷的都是后二者如何特价如何甩卖了。我听了几遍,又听了几遍,接着屋里也慢慢黑了下来,手机的屏幕黑着,没有台灯,我也无心打开。
一株窗外的大杨树,在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时候,是一个充满白雾的清晨,白雾中的杨树依旧枝繁叶茂。我早早地就近视了,在丑陋的鼻梁上增添了一副更加丑陋的眼镜,我摘了眼镜,那杨树的枝叶好像一团浓墨溶解消散在水中。因当时只是一个瞬间,看上去仿佛真的是墨水的消融被我捕捉到了一样,竟然有些震撼。再配上远处模糊的山峦,竟然生了一种山林之感。
可此时在昏暗的天色之中,还是那棵树木的他,居然有一种惊悚的意味。
三
天色更加黑暗了。
屋里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读或看的东西,我变成了黑夜中寻找乐子的山村少年,仿佛从没有电灯的古代走来,我不禁脑补着自己穿着青衫在草屋里读书的场景。可那也是油灯的,相比之下,竟是现代完全依赖于电的自己更凄惨一些。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先民伴随着太阳的东升西落产生了自己的作息,油然而生出对天地日月的无尽崇拜。这很愚昧吗?不,我倒觉得这很聪明。我呢,因电灯与手机的供给夜夜不能安眠,这并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时代的错,只不过是一种原因罢了。
不被纷乱思绪干扰的过去人,就这样在日月下静思,获得的领悟,怕是要多如繁星吧,我这一晚的“干涸”就已经叫自己思如泉涌了。
还是没有来电的意思。我已经打算睡了,于是在黑暗中摸索着牙刷和牙膏,静坐刷牙,屋里的物件居然看着狰狞恐怖,如此我索性闭上眼睛,想着这样沉静又简单的日子,要是多过上一些便好了。
这类话,我是真心地说的。如果你要断我的WIFIi或者夺走我的手机,我也没有怨言,只求留下一个笔记本,或者笔记本电脑,让我可以有工具写下些许想法,哪怕它们一文不值,遭人厌恶,我也没有怨言。
无怀氏之民欤,葛天氏之民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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