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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红尘久客01
夜色微凉,天边泛起微微的亮光,给地面覆上了一层阴冷的薄纱。
洛桑赤着脚走在天桥上,忽的刮起一阵冷风,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天桥上空荡荡的,桥的尽头被黑暗笼罩着,但洛桑隐隐觉得那里有什么在等着她。
她缓缓走近,每靠近一步,黑暗就消退一分。待黑暗逐步褪尽后,一袭红衣开始显现。洛桑眯着眼望去,发现是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背对着她站在天桥边上。
红衣有点眼熟,但洛桑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她刚想开口询问,突然红衣女子回头看向了她,满脸泪痕,张了张嘴,仿佛在说什么。
洛桑实在是听不清,她刚想走近问清楚,只见红衣女子向下纵身一跃。洛桑一惊,想要奔去救她,可地面突然变得柔软,开始下陷,洛桑就像踩在棉花糖上,寸步难行。
地面越陷越深,洛桑被包裹在其中,只觉得呼吸困难,一股无形的吸力将她往下拖拽,她伸出双手挣扎,却被狠狠地拉到黑暗中。
洛桑猛地睁开眼,落入眼中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原来这只是一个梦。可那红衣身影却深深刻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皮卡丘,皮卡皮卡……”一阵幼稚的铃声打断了洛桑的思绪,洛桑抬起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刚按下接听键,高八度的大嗓门险些从手机里蹦出来,“桑桑,不好了不好了,画室遭贼了!”
洛桑是H大的美术专业毕业生,一毕业就和室友一起合伙开了个工作室,最近接了一个母校的画展项目。月底学校要举办一个画展,洛桑的工作室便是画展的合作方之一,负责为画展提供画作。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洛桑都直接在学校画室里扎根了。
此时的画室,变得一片狼藉,画架倒得到处都是,原先整齐存放作品的架子也被翻得一团糟,洛桑赶到画室时,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桑桑,我没骗你吧,是不是遭贼了,天,谁干的呀?”洛桑的大学室友兼合作伙伴米岑此时懊恼地扶起一个架子,差点没哭出来,“咱好不容易画了这么多天的画,不会给毁了吧。”
洛桑此时晕乎乎地,像是刚被人拽醒还没回魂的样子。她扶起身旁的画架,叹了一口气:“先收拾吧,看看损失了多少。”
耗了大半天的时间,俩人终于把画室收拾了个大概,画倒是没丢,部分被画架压到,损毁了一小块,倒是也能修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米岑重重地将一个箱子放在架子,忍不住大骂:“被我发现是谁搞的恶作剧,老娘劈了他。”
洛桑噗嗤一笑,“米大小姐,你有这精力,倒不如把损毁的画补一补。”
“桑桑,我是认真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正巧画室外边的监控在维修,就出了这档子事,说这不是恶作剧,谁信呐。”
洛桑盯着手中的架子,忍不住陷入沉思,米岑虽然神经大条,但话是在理的,一定是有人故意的。
只是谁会和她过不去,洛桑实在想不通。
“咦,这幅画是谁画的?以前从没见过呀。”米岑从地上拾起一幅画,棕色的画框裱着的,看着有股子陈旧的味道。
洛桑闻声看了过去,却在见到画的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冲到了头顶,撞得她脑瓜嗡嗡响。
画中画的是一名红衣女子,站在天桥上,天边泛着微光,显得宁静深远,这场面和她梦中的一模一样。
见到洛桑一副呆了的模样,米岑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回魂了回魂了,你这表情像是看到什么宝贝似的。”
洛桑不知道该怎么说,难不成说自己在梦里进到画中了,还见到了画中的女子从天桥上跳下去了,这话怎么听都有点玄乎。
她眼波一转,看到画的右下角有一个落款,写的是:叶语妍,2012.7.9,不禁心中一动:“这画是十年前画的。”
米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咦,还真是,可按理来说,十年前的画不应该还留在画室呀,画室每三年不是会清一次老画吗?”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砸向洛桑,她隐隐觉得这幅画或许和她的梦有密切关系,也许,连今天画室的这场灾难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02
吃过午饭,洛桑特意绕到了美院教学楼。自从毕业后,洛桑就很少来这里,对于母校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虽然怀念,但却很少故地重游。
或许,回忆这种东西,只适合存在心里,时常拿出来晒晒,就未免显得矫情了。
但是,今天洛桑来到这,并不是为了追忆什么,而是想找一找美院的辅导员。
刚到三楼,迎面走来一个清丽的倩影,一头波浪式的长卷发,用一个夹子束在脑后,浅色长裙衬得腰身纤细,抱着一叠画册朝洛桑走来。
“陈老师!”一见到她,洛桑急忙打招呼。
陈玲面露疑惑,似乎想要分辨眼前的人是谁,但她依旧摆出标准式的微笑,不管认不认识,基本的礼节还是要到位的。
洛桑更是笑得灿烂,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陈老师,我是洛桑,16届毕业生,好久没见了。”
听名字似乎有点熟悉,陈玲感觉颇有印象:“是洛桑呀,我记得你,你是那届的优秀毕业生吧,你的那副毕业作品我还记得呢,画得真好,这是回母校玩吗?”
“也不算是,月底学校的画展和我的工作室有合作,这段时间都经常往这跑,一直没机会来看看您,有时间吗?咱坐一坐。”洛桑赶忙转到正题上。
校外的咖啡馆里。洛桑搅动着杯子里的茉莉花茶,不知该从何问起。倒是陈玲率先打开了话匣子,“你们工作室做得怎么样,从美院出来的,能从事本职工作的不多了,尤其是像你这样还能做得这么好的。”
洛桑浅浅一笑:“还行,主要是我有一个好搭档,米岑你还记得吗?她比较擅长应酬谈商务,我就是个画画的。”
面对这么优秀却不骄不躁的学生,陈玲难免自豪,不禁面露赞许:“你那副毕业设计我印象很深,叫《无声》,此时无声胜有声,整幅画的意境很足呀,上一次见到这么好的画还是十年前了。”
十年前?洛桑心中一动,乘胜问道:“十年前的哪幅画,哪位学长姐画的,我见过吗?”
想起十年前那副画,陈玲顿时觉得惋惜,叹了口气:“应该是没见过的,那年出了点事,那幅画就被封了,只有我们当年几个评审的老师见过,之后也没再公开。”
不知为什么,洛桑隐隐觉得这和画室的那幅画一定有关系,她嘴唇微干,涩涩地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呢?”
洛桑这一问,不禁让陈玲眉头一皱,当年这件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啊。
她身子前倾,往洛桑的方向靠,声音骤然压低:“这是学校的一桩丑闻了,你听听就好,就不要拿去外边再说了。”
十年前,美院有一个非常有天资的学生,名叫叶语妍。
她跟你的身形还挺像的,纤瘦型,感觉一阵风就能被刮跑。留着长长的直发,人长得也很清秀。像她这样长得又好,又有天分的学生,很受男生欢迎,很多外院的男生经常故意绕道来美院看她。
但是吧,叶语妍这孩子比较内向,话少,不怎么交朋友,更是不交男朋友,经常独来独往一个人去画室。
大四那年,学校里突然散播了一些有关她的流言,说她被富豪包养怀孕了,还堕胎。
人言可畏,当时我觉得这种消息对一个女孩来说,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担心她会受影响,试图想要找她谈一谈。
我记得那天午后,我看见她一个人坐在画室里,本来觉得这是找她谈话的好时机,可我没想到,刚走近画室,我就听到一阵啜泣声。
她背对着我,坐在一个画架前,肩膀哭得一抖一抖的,看得我实在是不忍心。我轻轻叫了她的名字,她一回头满脸泪痕,眼睛哭得红肿。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她就直接跑了出去。
我看了她留下的画架,上边画了好多只眼睛,看得人瘆得慌。
后来我再也没见到她,一直到交毕业设计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画。上边画的是一个红衣女子,身姿袅娜,亭亭立在天桥上。这幅画的意境和你那幅有的一拼,无论是画功还是配色,都是绝美的。
但奇怪的是,她在画的右下角落款的时间,却是在交画的三天后。
当时我们谁也没放在心上,只当她是记错时间,写错了。
说到这,陈玲不禁有点哽咽,她的眼中泛起一层雾气。她低着头看着桌上的某一处,声音有点沙哑:“可是我们没想到的是,三天后,那幅画居然成了现实。”
陈玲的声音虚幻地像是从某一处飘来,却又沉沉地落在人的心口上:“叶语妍穿着一身红衣,从天桥上跳了下去。”
洛桑下意识牢牢地抓着手里的水杯,久久没缓过神来,蓦然一开口,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似的:“所以说,那幅画是她自杀的预告吗?”
陈玲苦笑:“或许是吧,反正当时警方是以自杀结案的。这幅画也就一直被院里封着,不敢声张,要不然,这肯定就是当年的优秀毕业设计了。”
许是感觉氛围有点沉重,陈玲试图想要缓解:“这都是老黄历了,怎么突然跟你说起这个。”
可下一刻,陈玲却看到洛桑眼中露出异样,只见她缓缓抬头,对上自己的双眼,声音微颤:“陈老师,如果我说我看到了那幅画呢?”
03
陈玲没有想到,隔了十年,她居然还能再看到叶语妍的这幅画。
当年觉得这副画是一幅天才之作,现在再看只觉得这是临终诀别。那席红衣身影透着一丝悲凉,仿佛是叶语妍在向这个世界哭诉。
“老师,您之前说画作被封藏了,那谁有可能拿到这幅画并把它带出来呢?”
洛桑的疑问打断了陈玲的思绪,在咖啡馆听到洛桑说起这副画在画室时,她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难说,说是封藏,其实也就是放在藏画楼,能进出那里的人不少。美院的老师都可以自由出入的,只是不知道谁会拿出这画,又是为了什么?”
听了这话,洛桑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又降到了谷底,这样看来,又是大海捞针了。
看着洛桑垂头丧气的模样,陈玲不禁好奇:“你为什么对叶语妍的事这么感兴趣?”
洛桑心里一惊,总不能实话实说吧,会不会被误以为自己神经失常。她脑中飞快地旋转,想着如何搪塞过去。
“那不是因为这幅画吗,一大早画室就被人砸了,还出现了这么一幅奇怪的画,再加上又听你说起她的故事……”洛桑越说越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陈玲被洛桑的可怜模样完全带偏了,不禁同情起她∶“你这画室的事我会报给学校好好查查,实在是太恶劣了!学校的治安也该抓一抓了!”
随后她又看向画的一侧,皱了皱眉:“这幅画我先带回去,叶语妍的事就别到处乱说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陈玲边说边用一块防尘布罩住了画,将它抱在怀里便要出门。
眼看着陈玲就要离开画室,洛桑心里一动,及时叫住了她∶“陈老师,那个月底不是办画展吗,我想去看一看以前画的画,找找灵感,可以吗?”
陈玲回过头嫣然一笑:“当然可以呀,回头给你开一个藏画楼的通行证,你们以前的画都在那存着呢。”
洛桑目送着陈玲离开,心里暗道:看来这事还得自己去查。
还在上学的时候,洛桑就听说过,美院的藏画楼是校内一绝。美院教学楼旁有一栋独栋洋楼,五层楼高,存放着历届学员的作品,堪比古代的藏经阁。
据说这是美院的第一任院长提出建设的,当时她曾提出一个愿景,希望能留住每一位学生绘画的初心。
藏画楼为了方便管理,学生不让随意进出,只有教职工才有权利进入。
此时洛桑拿着陈玲开的通行证站在藏画楼入口,不禁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来这,居然还是为了别人的事。
藏画楼入口设了一个小型办公室,朝着走廊处开了一个窗口。每天都会有人员值班,主要是为了管理和监管进出人员。说是监管,但藏画楼这地方,一般人也不愿意来。说到底,这就是个闲职。
此时,一位值班大哥坐在窗口处,低头直勾勾地盯着手机,时不时传来一声“double kill”、“triple kill”。
洛桑轻咳了一声,想提醒一下他。
听见窗外的动静,那人匆忙放下手机抬起头,堆满了笑脸,好声好气地说道:“领导是来藏画楼拿东西吗?”
洛桑暗笑,八成把自己当成校领导了,她掏出通行证从窗口递进去:“我去里边找点东西。”
那人看了眼洛桑手中的通行证,瞬间松了口气,推了个本子到她面前,朝她努了努嘴∶“登记一下就好了。”说完立即掏出手机,再不看洛桑一眼。
洛桑在本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不经意间瞄到上一行写了一个名字:叶琛。洛桑心中起了一股莫名的感觉,他也姓叶。再看他登记的时间,是半小时前。
洛桑放下笔,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里头还有别人呀。”
值班大哥一门心思都在手机上,头也没抬,含糊地回应:“嗯,在你之前不久来的。”
洛桑转身往藏画楼走去,没注意到值班大哥又嘀咕了一句:“最近怎么那么多人老往这跑?”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洛桑还是被藏画楼的规模惊到了。进门处是一个狭窄的小道,墙上挂着历届学员的优秀作品,按着年份时间陈列,最久竟然可以追溯到20年前。
洛桑还看到了自己的那幅《无声》,浩瀚无边的江面,万籁俱寂,看得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一个喘气便惊扰了画中景象。当时画这幅画的缘由,洛桑已经不太记得了,不过现在的自己,怕是早已没了当时的心境。
洛桑低头无奈地浅笑,继续沿着小道往里走。再走个十米左右,眼前逐渐开阔。这里是一处空旷的内室,三面墙上都嵌满了架子,一个又一个存画用的小盒子整齐地堆砌在架子上。墙面约有8米高,看来这间房把三层楼的隔层都打通了,看起来颇为壮观。
紧贴着每面墙都设有一个回旋楼梯,主要是为了方便人存取画用的。
洛桑来之前大致打听了一下,这间内室主要是存放近几年的学生作业,每面墙上都标记了时间,但洛桑要找的不在这。
内室的管理以十年为一个节点,每过十年就会替换一次,将作品存到里屋。但具体是哪间屋,洛桑拿不准,问多了怕陈玲起疑心,毕竟她过于关注叶语妍的事已经让陈玲好奇了,要是再被她知道自己想找的其实是叶语妍的画,估计会被当成不怀好意吧。
只是,洛桑隐隐觉得,叶语妍的画里一定会告诉她线索。画比人更诚实,你的所思所想会在不知不觉中渗进画中。叶语妍闭口不说的秘密,和她那些年的遭遇,说不定也会藏在她的画里。
洛桑穿过内室,门的后边是一条长通道,连接着一个阶梯通往楼上。
楼上的布局简单多了,像个图书馆似的,不同的是,架子上放的不是书,而是一个又一个的箱子。洛桑猜测,这里头放的应该是美院的日常作业,一些未装裱过的画。
果然,洛桑看到每个箱子上都有一个小标签,记录着年份、班级和姓名。洛桑连找了四层楼都没有找到叶语妍所在的那个年级,不禁有些怒了,这是什么运气。
她没好气地踏上最后一层,因为太累了,连带喘气都变得沉重,整个空间回荡着洛桑呼气的声音。走上最后一个台阶时,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几滴汗珠从她的额头划下。洛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不知道自己来这到底是图什么,难道就因为一个梦,一幅画?
洛桑摇了摇头,嘴角划过一丝无奈的笑,她扶起楼梯把手弯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向就近的架子。
也许是天都要让她管这件事,当看到标签上写着的2012时,洛桑真想放鞭炮庆祝。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美院那一年的毕业生,起码得有七八百人吧,这怎么找?
正当洛桑发愁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轻微的磕碰,一下便吸引了洛桑的注意力。
04
叶琛每破获一个案件,都感觉内心更加沉重。
这个世上的罪恶数都数不清,他只能在事后查出真相,却没办法阻止罪恶的发生,就像他阻止不了十年前最亲的人消失一样。
手边的烟头闪着火星,影影绰绰,叶琛深吸一口后,将烟头摁在阳台的石板上,直到火星熄灭。
他掏出手机,看着上边的那张图,一名红衣女子遥望着远方,身下是虚无的高空,仿佛她下一秒就要跳下去似的。
右下角的落款狠狠刺痛着叶琛,这个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叶语妍,他的亲姐姐。
其实这幅画在十年前他就见过了,当时警方判定这是叶语妍在自杀前的预警,可叶琛不信,他不相信姐姐会自杀。
那年他上高三,为了查出姐姐死的真相,他毅然报了警校,可一连十年过去了,姐姐的事依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连他都要差点放弃了,可谁想到,一别十年,他收到了一条匿名信息,正是这幅画的照片,还有一行字:
叶语妍不是自杀,线索在美院藏画楼。
叶琛查不到信息的来源,单凭这条信息,也没办法借用警队的资源调查,但这是十年来唯一的线索,说什么也要去试试。
藏画楼就像一个巨大的深渊,吸引着外人一步一步踏进去。
叶琛拿不准神秘人所说的线索在哪,但他来之前打听过,这就是个学校存放学生画作的地方,如果非要说有线索的话,那就只有可能是在叶语妍留下的画里。
当初调查叶语妍的案子时,这些画他早就看过了,没什么特别的。如今,究竟是什么原因,竟然要引着他再来翻一次呢?
叶琛一路往楼上翻找,终于在五楼找到了存放叶语妍画作的箱子,箱子的标签上记着她的名字,叶琛轻轻抚摸着标签,一切恍如隔世。
正当他准备打开箱子时,楼道里传来一串脚步声,是谁?难道是给他发信息的那个神秘人?
叶琛下意识屏住呼吸,留意着楼梯处的动静。
声音那头的脚步停在了一个架子前,便没了动静。叶琛的脑子乱哄哄的,一时拿不准该要怎么办,如果直接现身,是不是显得太被动了。
蓦地,叶琛脑中灵光一闪,他轻轻地磕了磕身旁的架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楼梯的方向。果然,那人听到动静开始往这里走来,叶琛连忙闪到旁侧的死角处躲起。
待那人的身影出现,叶琛急忙蹿出,将她抵到架子上,死死控制住她的双手,低沉的声音喝到:“为什么引我过来?”
然而,等他看清身下的人时,不由一愣,一双无辜的眼睛带着惊愕看着他,眼中还闪着泪光,叶琛立即松了手。感觉到控制解除,那人一把推开叶琛,匆忙后退,眼中带着敌意。
洛桑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今天出门应该把防狼喷雾带上。
叶琛察觉自己应该是找错人了,顿时感到抱歉,只要碰上叶语妍的事,他就会变得特别冲动。想到这,他更加愧疚了:“抱歉,我以为是,呃,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洛桑揉了揉刚被他抓紧的手臂,感觉到那火辣辣的疼,心里有着气,赌气不想开口。她翻了个白眼,目光往旁边瞟去。
突然,她的目光被定格住了,再也挪不开。旁边的货架上赫然贴着“叶语妍”的标签,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下一刻,她顿时感到不对劲,难道眼前的人和她是同样的目标,他也是奔着叶语妍来的?洛桑突然想起了他刚才说的话,他似乎认为是自己引他来的。
洛桑感到口中微涩,她开口问道:“你认识她吗?”
这个“她”不言而喻,洛桑问这话时,鼻尖往叶语妍的箱子处指了指。
叶琛刚放下的警惕顿时又升了起来,眼神透着阴沉。洛桑看着不禁有点害怕,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待她的后背顶到架子时,洛桑知道退无可退了。
她怔怔地看着叶琛,脑中飞快闪过各种念头,甚至还分析了一波,如果自己现在逃跑的话,有几成胜算。
随后她眼波一转,强行挤出笑容,说道:“我是慕名来看叶学姐的画的,一直听说她的画特别好。”
叶琛半信半疑,却也没有直接开口质疑,而是顺着洛桑的话也往下瞎编:“我也是喜欢她的画,过来看看。”
“那巧了,一起搭把手。”洛桑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说着便要去把装着叶语妍画的箱子搬下来。
其实,洛桑心里也不信,这人一看就是带着目的来的,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自己此行的目标解决了。
叶语妍留下的画不多,多是一些风景画、静物图,看不出什么问题。不过画功是真的好,饶是洛桑这样见惯了好画的,也被她惊艳住了,如果她还在的话,现在该有多高的造诣呀。
洛桑想着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天妒英才!
她顺手一张一张画往下翻,突然在一幅画前停住了,那幅画就是陈玲口中满是眼睛的画。形状各异的眼睛布满了画纸,确实看得人背后冒起一股凉气。
而叶琛看到这幅画更是一惊,之前看的时候并没有这一幅,这难道就是神秘人所说的线索?
再一看洛桑,眉头紧锁地看着这幅画,不禁让叶琛更加怀疑,是她引自己过来的。
叶语妍其它的画倒是正常,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还有几幅人物画,画了一个男人的背影、侧脸。洛桑以前也很爱画这类的图,经常坐在学校湖边,观察每个人的侧颜、身影。
其实,她和叶语妍在绘画的喜好上,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禁让洛桑起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感觉。
05
洛桑和叶琛几乎是同一时间离开了藏画楼,洛桑只觉得这人有点危险,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但叶琛似乎对她饶有兴趣似的,她一走,叶琛后脚便立即跟上。
出了大楼后,叶琛看着她急匆匆地往远处走去,唯恐避自己不及,心中暗道好笑,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点燃,透着升起的烟气,凝视着她的背影。
路过值班窗口时,叶琛瞟到一个本子,上面赫然写着:洛桑。
比起叶琛的云淡风轻,洛桑深刻觉得自己这是绝处逢生,越想越后怕,手臂上的红印提醒着她,这个男人不简单,绝对不是像他说的“喜欢叶语妍的画”。
可一想却又觉得莫名想笑,自己好像也没说实话,彼此彼此了。
蓦地,洛桑脑中有一个念头顿时炸开,像烧开的水沸腾了起来。难道那人是叶琛?叶琛,叶语妍,有什么关系呢?
一团又一团的迷雾缠成一捆丝线,找不到解开的源头,只能任由它越卷越大。
是夜,屋外风声骤起,吹得树叶婆娑作响。
洛桑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映出的树影,一晃一晃的。突然,树影再次晃动,洛桑感觉脑中似乎有块地方明朗了起来,那些摇晃的影子,可不就像一只又一只的眼睛吗?
有了这个念头,再看向屋顶,洛桑瞬间觉得那些影子好似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地让人生怖。
俄顷,影子从墙面上伸出了手,直往洛桑扑了过来。洛桑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这些黑乎乎的手拉进了一片黑暗的空间。
洛桑惊恐地回顾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席卷着她。远处依稀有一道亮光,她拔腿便向亮光处奔去,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着有一扇门就在身前,洛桑没有丝毫犹豫便推开门冲了进去。
随着洛桑踏进门的那刻,身后的黑暗顿时消失,眼前是一间老式的小阁楼,狭窄的楼梯,斑驳的墙壁,透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洛桑顺着台阶拾级而上,她每走一步,楼梯便发出“吱吖”的声音。楼梯的尽头是一扇门,洛桑轻轻一推,门便自动打开。
当看清屋内的景象时,洛桑被震惊得迈不开腿。
屋内的陈设极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床上两个身影有规律地晃动着。男子背对着洛桑,洛桑依稀只能看到他时不时转头的侧脸,有点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床上的女子正好面对着洛桑,当看清她的脸时,洛桑的血液在那一瞬间仿佛静止了。
女子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就如死物一般。过了一会,仿佛感觉到了洛桑的注视,她朝着洛桑的方向看了过来,眼角划过一滴泪。
而她的面容洛桑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叶语妍。
洛桑刚想开口,屋子瞬间变得扭曲,连带着叶语妍的面容,一起旋转进漩涡当中,而在这混乱扭曲的房间内,竟然传出一声格格不入的声音:“皮卡,皮卡丘。”
洛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醒来的那刻,浑身冰凉,从脚指头凉到了脑门。她睁眼看着天花板,久久没回过神来,脑中不断回放的是叶语妍的那滴泪,带着愤恨却又无助。
铃声并没有停止,狠狠把洛桑抓回了现实,打开手机,毫无疑问又是那声熟悉的大嗓门:“桑桑,你出什么事了,警察找上你了。”
再次见到叶琛,是在工作室。前一天洛桑还以为他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没想到居然是警察。
米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社交精神,活脱脱一个积极配合的良民。在给洛桑和叶琛各倒了杯茶后,米岑冲着洛桑使了个眼色,便闪身离开。
叶琛灼灼的目光一直没从洛桑身上转移,看得洛桑浑身都不自在,她拿起茶低头细呡,试图避开他的目光。
叶琛看着洛桑一脸不自在的模样,也不绕弯子,直入主题:“我是为了昨天的事来的。”
洛桑一时没反应过来,昨天?什么事?是进藏画楼的事吗?
见洛桑不语,叶琛把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滑到洛桑面前。照片上的红衣刺痛了洛桑的眼睛,这是那幅画。
叶琛似乎并不想给她辩解的机会,一字一句堵死了洛桑的退路:“我查到这幅画曾出现在你的画室,而你昨天去藏画楼也是因为它吧。”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查这幅画吗?”叶琛的目光灼人,话语却透着恳求。
洛桑下意识避开他的注视,低头看着杯里的花瓣,那是米岑最爱喝的茉莉花茶。花朵在水中沉浮,随着水珠一点点渗入,逐渐沉到杯底,让她想起了昨晚梦中的叶语妍,就像这茉莉花一样,被拉入深渊。
她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如果想要查出真相,单靠她自己的力量肯定是不够的,如果再加上叶琛的呢?但他会相信自己吗?
洛桑再次抬头,对上叶琛的目光时,眼里多了份坚定。
06
叶琛站在阳台,从这看下去,整个城市仿佛都变小了,像一只又一只蚂蚁在地图上爬行。
他的嘴里不断吐出烟圈,烟气弥漫在阳台上,雾蒙蒙的,就像他此时的心绪一般,蒙上一层浓浓的迷雾。
刚才洛桑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困扰了他十年的谜团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姐姐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最后沉沉吸了一口烟,又重重地吐了出去。叶琛将烟头摁压在阳台上,熄灭最后一丝火星后,转身走进屋内。
感受到叶琛的步伐,洛桑回身望着他,在俩人对视的那一瞬,似乎达成了某种约定。
又一次回到了藏画楼,这一次,洛桑感觉莫名地心安,也许是这回她不是一个人了。
来的路上,他们就讨论过了,洛桑第二次梦中的男人,是如今的关键。洛桑在梦中隐隐觉得这人的侧脸很熟悉,再一细想,她记起了叶语妍画里的男人侧颜素描,当时只觉得稀松平常,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果然,再次看到这幅素描画,洛桑几乎是下意识就认出来了,就是梦中那个压在叶语妍身上的男人。
要查到这个人的底细并不难,叶琛调用了警局的排查系统,很快便查出了这人的身份,居然是H大美院的副教授罗衡。
罗衡这人洛桑不太了解,当年也不是教他们这届的,但他的名气在学校还是很响的。据说他只要一开选修课,上他课的学生踏破门槛,提前两个小时去教室占座位,晚了就只能坐过道了。
洛桑因为懒,懒得去提前占位置,所以也从来没上过他的课。但他的名字经常活跃在周围学生的八卦中,什么35岁升副教授,近50岁的年纪,30岁的面孔,迷倒万千女学生之类的,米岑曾经就是他的众多小粉丝之一。
“你问的是罗教授呀,你打听他干嘛,这么一想起来真的是好久没见到他了。”一提起罗衡,米岑眼里的桃心都快跳出来了。
洛桑没好气地抽出一张纸递过去,“来,擦擦口水。”
米岑气得直接翻过来一个白眼:“罗教授就是我们当年心目中的白马男神,帅的呀,都快比上梁朝伟了。你还别说,当年他还是有很多花边新闻的。”说到这,米岑低声凑了过来,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
这话直接撞上了洛桑的心口,她听见自己怔怔地问了句:“什么花边新闻?”
“罗教授年轻的时候呀,好像和女学生牵扯不清,但是吧,也只是传闻,没有实证,毕竟这种事吧,一个弄不好,他的职称就没了。“
洛桑莫名一股火气蹿了起来,她从沙发上跳起来,怒气冲冲地:“就这种人渣你们还喜欢他,不举报他都便宜他了吧。”
米岑莫名其妙地看着洛桑:“桑桑,你这么生气干嘛,不都说了没实证吗?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恶意中伤呢?”
洛桑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有点过了,坐会沙发上摇了摇头,“没事,我最近看这种新闻太多了,有点代入了。”
她的脑中不断涌现那个梦境,以及叶语妍无助的目光,心下一个念头逐渐形成。
洛桑持着一个画筒站在美院楼下,望着远处一群俏丽的身影,她们穿着学士服款款走来,此时正值毕业季,毕业生们都在忙着拍照。
如果叶语妍当初没有自杀的话,也许,她也可以经历这样的生活。
洛桑沉思着,没注意到身后脚步声响起,一声呼唤把她拉回了现实:“洛桑,看什么呢?”
洛桑猛一回头,陈玲巧笑嫣然地看着她:“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罗教授现在正好有空,我带你上去。”
“谢谢陈老师。”
洛桑安静地跟在陈玲身后,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画筒。
当见到罗衡时,洛桑忍不住一惊,已经近五十岁的他竟然脸上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确实像米岑说的一样,魅力犹存。他的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容,给人十足的亲和感,如果不是在梦中见过他禽兽的模样,大概洛桑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慈善的教授,皮囊之下会是魔鬼。
洛桑定了定神,摆了一副崇拜式的微笑望着罗衡:“罗教授好,我是16届的毕业生洛桑,一直久仰您的大名,没机会向您请教。”
陈玲见状在一旁帮腔道:“可不,一直缠着我要来见您,洛桑是这一次学校画展的合作方,罗教授又正好是这次画展的主要顾问,你俩好好聊聊。”
陈玲说完便识相地退了出门。看着陈玲走远的背影,洛桑眼中阴霾渐起,却又被她不经意地藏了起来。
她眼波一转,殷切地望着罗衡,开口道:“罗教授,前两天我们清理画室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一幅画,画功真的是绝,我想着这要是放在画展上,一定是点睛之笔。
听着洛桑这么一吹捧,罗衡不禁也好奇了起来:“什么样的画,能这么惊艳?”
洛桑假意叹了口气,装作惋惜的样子:“原画被收起来了,但是我临摹了下来,你看。”边说着洛桑打开画筒,取出了一幅画,在罗衡面前缓缓打开,一边展开一边还不忘关注罗衡的神情。
果然,罗衡一看到这幅画,脸色被吓得煞白,他的嘴唇嗫喏着,一颤一颤的,身子忍不住后退,没注意到身后的桌子,猛然一撞上去,桌上的杯子被碰倒掉在地上。
随着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罗衡回过神来,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冲着洛桑抱歉地笑了笑,抽出一张纸,擦了擦额头的汗。
洛桑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诧异地问道:“罗教授,这幅画你见过吗?”
罗衡不敢再看画,看着窗外的景致,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面对洛桑时,恢复了最初平静又温和的模样。
他慢悠悠地开口道:“洛同学,这幅画可不能放在画展上,曾经我们学校有一位女同学自杀,据说当时的情景和这画上一模一样。”
“啊!”洛桑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随后愣愣地看向画,满脸的害怕:“老师,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洛桑此时的模样有点像受惊的兔子,让人心生怜爱,罗衡忍不住想要安抚她:“有什么事,尽管说。”
洛桑小心翼翼,往门口看了看,压低声音:“自从画室出现了这幅画后,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到画里的女孩对我说,要把这幅画放出来,要不然,要不然她要让我去陪她。”
洛桑开始哽咽,话语间带着点哭腔:“老师,怎么办,我害怕,她还跟我说,不要带她去小阁楼。“洛桑边说边捂着脸,指缝偷偷开了个小缝,觑着罗衡的反应。
果然,罗衡脸色一变,连声音都颤抖了:“她,她说小阁楼。”
“是呀,老师,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好害怕。”洛桑假装没发现罗衡的异样,一个劲地哭诉。
罗衡的脑中蓦然回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这声音如梦魇一般,蚀骨灼心。
直到洛桑离开时,罗衡依旧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洛桑留下的画,他只觉得背脊一阵寒凉。
洛桑走出美院教学楼,回头看了一眼罗衡所在的办公室,面上一改刚才的恐惧,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这边种子已经种下去了,就等着你那再烧一把火了。”
07
罗衡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了,画展举办在即,每天都忙到深夜。
他重重地倒在沙发上,感觉全身骨头都像散架了似的,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勉强让自己稍微精神了一点。
桌案上散乱地摆放着一堆画,这是画展选稿的画样,今晚还得再把最终参展的画敲定下来,看来又别想睡了。
罗衡苦笑,自己好不容易熬到副教授的职位,怎么还是一副人模狗样。
选画也是有讲究的,看着是凭能力竞选,其实背后的弯弯道道谁又能说得清。罗衡拿起一幅梅花傲雪图,画功倒是一般,但画的人却是院长的学生。罗衡无奈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画放在入选区一侧。
蓦然,在一堆画中,有一副素描画露出了一角,引起了罗衡的注意。他抽出这幅画,却在看到画的那一刻,仿佛被雷击中似的,脑子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眼里只有那副他的素描侧影。
旁边还有一行字:你为什么还不来陪我?
叶琛摁灭手里的烟,斜眼看了看身旁的洛桑,她一言不发,盯着远处海上的灯塔。
叶琛莫名有点局促,不知该如何打破这样的宁静,他掏出口袋里的烟,想要再点一根,突然洛桑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说,罗衡看到了那幅画,会怎么样?”
叶琛捏着手里的烟,没有点燃,放到鼻翼闻了闻里头的烟草味,冷冷地回应:“能怎么样,以为见鬼了呗。”
末了又添了句:“一个人只要心里有鬼,他就会露出马脚。”
“是,罗衡很快就会露出马脚了。”洛桑含笑看着叶琛,眼眸深处逐渐升起一丝光亮,让人心头一动。
第二天,每个见到罗衡的人都忍不住吃惊,此时的罗衡双眼浮肿,眼窝泛青,胡子拉渣,只是一个晚上,罗衡整个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对此,罗衡的解释是,他压力太大,失眠了。
失眠是真的,但压力嘛,也是有的。自从看到了那副素描肖像和叶语妍的字迹,罗衡整个人就像坠入了深渊,连续一个晚上都在做噩梦,梦到叶语妍一身红衣,掐着他的脖子。
他被惊醒了好几次后,后半夜直接就睁眼到了天亮,现在走起路来,都感觉一阵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更可怕的是,他现在只要一看到穿红衣服的人,就如临大敌,像只受惊的小鸟,扑腾着逃跑。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夜色如水,夜晚的寒凉让罗衡总算找回了一丝理智,哪有什么鬼怪,一定是自己吓自己。
他缓步离开办公室,整个过道里回响起了他的脚步声。突然,脚步停止了,罗衡怔怔地看着走廊上的红衣身影,整个背脊渗出了冷汗。
他的理智告诉他赶紧走,可是他的双腿却抖成了筛子,动也动不了。
罗衡扶着墙,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缓慢沿着墙向反方向挪去,打算悄无声息地遁走。可就在这个时候,红衣的声音传了过来:
“罗老师,你为什么不来陪我。”
声音冰冷毫无感情,慢悠悠地在楼道里飘荡。吓得罗衡转身就想跑,可偏偏他的腿不争气,瞬间一软,整个人靠着墙瘫了下来。
他结结巴巴地回应:“语,语妍,我,我错了,求求求你,不,不要来,来找我。”
“你现在知道错了?那你告诉我,你错在哪了?”
冰冷的声音渗得罗衡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生怕“叶语妍”真的要把他带走,整个人吓得态度极好。
“都错了,都,都错了,我不该和别人结婚,但,但我也是没办法呀,那个时候,阿羽告诉我,只有娶她,我才能升副教授,我没有办法呀,我想着,大不了等我升职了,我再跟她离婚,然后回来娶你,可可谁知道,你,你就跳下去了。”
罗衡哆哆嗦嗦,一句一句透着小心翼翼,可红衣并不买账,她大声呵斥道:
“你骗人!你到现在还在骗我,你既然不想娶我,为什么要让我怀孕!”
听了这话,罗衡的腿更软了:“语,语妍,对不起,是我色迷心窍,你那么美,我想着,就那么一次,我不是故意给你下药的,就那么一次,可谁知道你就怀上了。”
“语妍,我错了,你饶过我好不好,我去给你烧纸钱,我去给你上香,保佑你早点投胎。”罗衡屈着双腿,直接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地往地上磕头。
也不知道磕了多久,四周突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罗衡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前方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身影只是幻觉。罗衡整个人仿佛掏空了一般,身子一软,直直倒在地上。
08
第二天上午,洛桑再一次被皮卡丘的铃声轰炸醒,电话里米岑的大嗓门呼啸而出:
“桑桑,出大事了,今天一早,H大的校园网炸了!“
“罗衡居然是个禽兽,当年他给学校一个女学生下药,害得人怀孕了,还抛弃她另娶。”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亏得我以前还那么喜欢他!”
米岑的狂轰乱炸根本就没给洛桑说话的机会,挂了她的电话,洛桑终于有时间给叶琛发了条信息。
“效果还不错,你那边,结束了吗?”
刚发过去,很快便有了回复。
“已经将他缉拿了,我已经向局里申请重新立案。”
没等洛桑回复,又一条信息传来。
“谢谢你。”
洛桑的唇畔荡起浅浅的笑容,她伸了个懒腰,抬眼望向窗外,今日阳光正好,层层叠叠的树叶依然挡不住光的穿透,只要有光的地方,黑暗终会一扫而空。
洛桑拿起手机,回了句:
“也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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