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

文/大李

图片来自简书App

耗子排行老大，二弟得了绝症早些去世了，三弟年纪还小的时候，他爹没了，那时候耗子家里穷，连给他爹买棺材的钱都没有，更别提发送的钱了。

爷爷念他可怜，帮他爹买了棺材好好安葬了。

耗子当过兵，是一个光棍儿，至于其他关于耗子的事我就无从得知了。

小时候去上学，经过他家门口我和小伙伴相互拉着撒腿就跑，人们管他叫"耗子精"，光听名字就足够吓唬一个小孩子的了以为是妖怪变的，况且我们怕他的时候他好像每次都发现了，像故意吓人似的，我们看见他就跑，他也像哄散麻雀一样边笑着边跑过来追赶我们，我以为他是个疯子，但他似乎以此为乐子。

我问小伙伴儿，为啥别人管他叫"耗子精"？她也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妈说的"。

每天上下学经过他家胡同口就会刻意去留意耗子在不在，没在的时候那可是我们的天下了，去他家门口隔着门缝儿逗他家的狗，在门外大喊他的外号，"1、2、3！耗子——"

经过他家的小路也变得神奇，不知道谁家的金粉漆洒在了小胡同的土路上，阳光底下一闪一闪的像金子。我和小伙伴蹲下来采集"证物"，看看是不是能发现一丝一毫和耗子有关，又或许这里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和另一个小伙伴儿说起了耗子，才得知他根本不是疯子就是喜欢逗小孩子，"他还去我家拜年着嘞！很是恭敬。"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再去他家门口了，换了一条路走。

再后来我就长大了。我们是本家，论辈分他叫我爷爷声大爷，那年也是我第一年终于不再别人来拜年的时候自己去一屋玩儿了，我妈把我揪了出来帮奶奶好好招待来拜年的客人。耗子其实每年都来我家拜年，还坐下来同我爷爷奶奶聊上一会儿，从爷爷奶奶口中才得知他的真名并非耗子，年轻的时候还当过兵。他没有娶到媳妇，成了光棍儿倒是事实，再后来他三弟也没了，无儿无女自己一个人住在大院子里。

他大我爹几岁，我叫他"大爷"，给他倒水的时候我不再是当年那个顽童了，但他还是像追赶我们的时候那样笑，我有点红了脸想起了用石子砸他家门逗狗的时候。

我脸上长了痘痘，留下了痘印，用来拜年的邻里乡亲们的话来说，"可是添了俊喽"，还十分关切地给我提了各色的净肤美颜法子。耗子有点儿假装正经地说，"丫头，你要信我就给我拿两瓶好酒来，再找杈老叶四季青，我就帮你配个方子，保你痘痘下去脸上干干净净的。"我瞬间想起了别人管他叫"耗子精"还有他故意吓我们的场景。我只是笑笑，哪敢信他骗小孩子的鬼话，想骗酒喝罢了。

第二年他又来了，我脸上还是有痘痘和痘印，再听见别人说"你脸上怎么痘痘还没下去"的时候，我着急了，他又说，"丫头，你看你不听我的，去年要是按我的方子，早下去了！"我心动了，奶奶也想试试，我听他的去找了两瓶酒。真奇怪，还非要什么能用火点着冒蓝光的，不是这样的都不行，四季青叶子一定要老杈叶子，还要那种水果罐头的瓶子，正愁找这种形状的瓶子无处寻，领居家的大娘大爷正好也在来拜年了，大娘听了和我说，"走，闺女到我家拿去！"

就这样我信了耗子的方子当天跟着他去看"神药"的制作过程。他说男孩子用不会起效果，女孩子用才有效。我还是不敢一个人去他家，拉着我弟去了。

以前用石子砸过他家的门逗狗，但从来都未能从门缝里窥探个究竟，更不敢光明正大地进他家院子。那次一趟让我多年来对耗子本人和耗子家的丰富想象变成了泡泡"啵"地破了。他家院子很大也很干净，有一只小黄狗在离大门口不远的地方一直冲我俩汪汪。离老房子北屋前面不远的空中拉了几根细白线，线上挂了各种形状大小的葫芦，每个葫芦也像是经人做了精心地装饰，显然是耗子做的，一串一串的。他院子里有几棵树，不是很多但树身高，显得院子极其幽静。弟对我说，姐来他家看雨应该会很美吧？我应道，"嗯"。他家还有三面镜子，客厅里摆在桌子上一个方形大镜子，正对着屋门口，门也正敞开着，屋外的西房子窗台上也有一个同样大小的镜子，西房子的正对面还有一面同样的镜子，让我心生好奇又不敢问耗子。难道他是什么隐居的道家人？

看耗子做药的时候才知道酒是为了要泡制"神药"用的主料。他做药的屋应该是他的厨房但墙雪白雪白的，干净整洁，连抹布都很是干净，更别提做菜的案板了。把四季青的叶子用研钵捣碎了，一直比对着量装进了罐头瓶里，往里倒上了酒。让我拿回家去登上七天，变红色以后在涂在脸上，拉着弟弟我对耗子道了谢回家去了。但他嘱咐着，一个人只能有一次机会能让他给配药，我说为啥，他笑着你敢保证下次来我还活着？你在长大我也在长大，哪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好了以后记得带点烟来看看我，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

再后来，痘痘神奇的好了。我真的很感谢耗子，拿着好酒还有好烟去探望耗子，在他家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敲门，耗子出来了，他还活着。

他坚持不要酒，拿了烟就回去了，我也没有进他院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