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病就很好

    老姜的 儿子打来电话说这个周末不来了，他们一家要去宝儿的姥姥家去。宝儿老姜的大孙子。“去就去吧，你们不来老子不也一样过”。老姜这样对儿子说。

      自从老伴走了以后，儿子一家每到周末都是在他这儿过，儿子几次张罗着让他搬过去和他们一起过。可他持意不肯，说自己手脚利索着呢，能伺候自己。再说，在儿媳妇跟前不方不便的。

    他还记得病中老伴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那天和他说了很多话，为他以后的日子担忧。她说:“你往后可咋过呀去，儿子那儿能行吗？一个老公公在儿媳妇那儿，咋着也不方便呀，有个病有灾的她能伺候你？哎，那会儿要个丫头就好了。”

    他拉着老伴的手含着老泪说：“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治病咱们又不缺钱，咋着也得把病治好，我还等着你伺候呢。”老伴苦笑着说：“我自己的病自己清楚，好不了啦。把钱省省吧，你以后还得过日子呢，实在不行你再找个伴吧。”

      他摇摇头任两行热泪流出说：”就自己过,实在不行去敬老院”。 “哭啥那么大岁数了，眼泪窝子咋那么浅，你自己照顾自己点，别亏着自己，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有毛病赶紧去医院不能挺着。我病了你伺候着，你要是躺在病床上，我不知道儿子他们能伺候好你吗？”老伴说着把脸侧过去哭了，他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苦笑着说：“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的身体硬朗着呢”。

      真快呀,一晃老伴走了一年多了，他自己孤零零地也过了一年多了。“你这个倔老头子，孩子让你过去你就去呗，也省的孩子惦记着“。和他关系好的都这样劝他，也有人让他再找个老伴。他解释说自己腿脚还利索，就不给孩子添麻烦了，土埋脖颈的人了找啥老伴。

    他们不回来了这个周末倒也清静，不过他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老家伙，平日里你不也是这样过的吗?今个儿这是咋了？他心里这样骂着自己。

      他吃完早饭打算去公园转转，正要准备行动了接到了老李的电话。“老姜，告诉你一个好事，吴守业被公安抓起来啦”! “好，可他妈的解恨啦”！老姜一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非常激动。“啥时候的事”？他又问道。“昨天下午的事，听说牵扯出不少人呢，公安的法院的，还有他那个连襟”“他连襟不是调到省里了吗？”老姜问。“那管啥，听说给留置啦““该，作的。”老姜说完狠狠吐了一口吐沫，发现吐在地砖上又用脚把它蹭没了。“吴守业他们可把咱们坑苦了，昨天听他们说咱们工友走了五个了四个是铸造车间的，都是矽肺病，医保也没给上啥也报不了。还有陈有才听说是肝癌’。老李说道。“有才那是憋屈死的。老婆被姓吴的王八种霸着，能不做病吗？这回李如花自由了没碍事的了”“ 早就不稀罕她了，那么有钱还不找年轻漂亮的”

“你说他干了多少缺德事呀”。“你说老厂长打下多好的底子呀，让这个混账东西给折腾没了“老李要去丫头那儿他们就结束了通话。

    他们钢铁厂是五十年代初建立起来的，直到八十年代一直是利税大户。后来老厂长退休了吴守业接任，从此厂子是老太太过生日一天不如一天。他解释说这是机制问题必须改革。钢铁厂是市里改革的第一个试点单位，比如减员增效便是从钢铁厂开始的。厂办的幼儿园子弟小学都已移交社会。厂子的负担减轻了，可效益没提上来工人的工资福利等大大缩水。2000年厂子改制成股份制公司每个职工都有一定的股份，大家都很满意因为除了工资，可以分一些红利。让人想不到的是，不但红利没分着最后连工资都拖欠着啦。这样半死不活的过了几年，这个本市六十多年的钢铁厂寿终就寝了。

    工人失业了拖欠的工资没有着落。更可恨的是社保居然也给拖欠了几年，可工人个人承担的部分都是按月扣除的。厂子早被拆迁办夷为平地，后来一座高楼拔地而。吴守业摇身一变成为守业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董事长。工人们找他要说法，他辩称厂子早就资不抵债了要不是他苦心经营，厂子早就倒闭了。他们找过区里市里一直杳无音信。

    没了工作可是也得生活呀，他和老李一起在工地干电焊的活后来他眼花了干时间长了腰也受不了啦，老伴说:“在家呆着吧，好歹咱家拆迁占地补偿也下来了，够以后生活的了。”    “嗨要是没有这占地款还不得饿死。”他心里骂吴守业，这个王八蛋好端端厂子让他整黄了。失业那些日太难了儿子结婚买房，没单位贷款都难。七大姑八大姨都求了，弄得亲戚没几家愿意和他们走动了。可拉下饥荒总得还吧，日子还得过呀。他们只好去工地干活，他是电焊工工地的工资比钢铁厂的工资高很多，就是时间长而且很累。老婆在工地筛沙子。他们舍不得耽误一天工，甚至老婆有病也得忍着，吃点药就对付过去了。直到政府征用了他家的老宅和耕地，他们才还上所有的债帐。

      日子好点了，他不让老婆干活了。自己在工地干了两年，他的体力支撑不了啦，也只好不干了。他骂吴守业那个王八蛋，他们的特殊工种证一直拖着不办。要不他早该退休了。老婆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后来发现是胃癌晚期。可是有钱也买不回她的命呀。最后还是走了，扔下他孤零零的老头子。

      儿子下午来了。说是他岳母脑血栓瘫痪了，他岳母的儿子媳妇不愿意伺候，让他们过去商量怎么办。“怎么办你们拿来伺候？你妈病的时候你们可没怎么上心。”他对儿子说。儿子急了“我也没说让她过来呀，我们俩都上班那有那功夫。晓燕留下给她洗洗衣服，那屋子一进去那味还喷鼻子呢。收拾收拾明天就得回来还得上班，那病总不能天天在那守着吧。”晚饭儿子和他一起吃的。儿子炒了两个菜，他把侄子探亲回来给他买的酒拿出来给儿子喝。“爸，听说德力熬上团长了。叔叔和婶子他们在那儿过得可滋润了，他们那儿成立了老年秧歌队，叔叔打鼓婶子扭秧歌。” “越老越没个正行啦，日子长了儿媳能看的？”“听德力说是他媳妇蹿弄得。”儿子告诉他。“那还中”

      儿子走时他给儿子拿了五万快钱，他对儿子说:“给你岳母买点什么吃的，你们看着买。给她雇个保姆吧，钱贵点也没关系，你小舅子就让他们平时常过去看看，晚上总得自己人在跟前吧，要不死了还不知道呢。保姆就是白天伺候伺候。你给小舅子说让他晚上去住。他们要是白天伺候就更好了，你就把钱给他们”

    儿子走后，他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没什么好看的，那个抗日的电视剧他总觉得有点吹牛逼，小日本那么完蛋还用打了八年。不看电视他又睡不着头觉得发涨，妈的许不是脑血栓呀而且一跳一跳的疼，要不给儿子打个电话？算了吧这么晚了医院也没人了。折腾了一宿，第二天饭也没吃，八点之前他就赶到了医院。跟大夫夸张的说他脑袋如何如何地疼其目的就是要做个脑ct。又量了血压结果一切正常这才放心了。钱花了头也不疼了反倒格外的清凉。

    在医院他意外地碰见李茹华了，她说胃有点不舒服过来看看。“查出来了吗？啥毛病？”老姜问。“就是胃酸，没事”她说。她看见他手中拍的片子问:“你这是？”“嗨，昨天晚上头疼了一宿怕是脑血栓。”“你那是神经性头疼。”“听说有才走了？”“走了，两个月前的事了是肝癌。”她的神情有些黯然。

      厂子的人她叫李如花，因为长得漂亮所以大家这样叫她。李茹华原来不是他们厂子的，她的丈夫陈有才想办法调来他们厂子，成了一名质检员。陈有才那是厂子机电科主管科员，老厂长原打算提他为副科长。老厂长退休也就没戏了。李茹华那时不怎么出众，那年厂子举办了一场元旦晚会各单位都得出节目，李茹华代表她们质检科唱了一首梅艳芳的《女人花》惊艳了全场，特别是惊艳了吴守业。不久。李茹华被调到厂办当秘书，这让陈有才他们两个很高兴。可他们哪里知道吴守业已经包藏祸心了，从此吴守业经常让陈有才公出，一去就半个多月慢慢的李茹华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下午儿子一家来了，热热闹闹吃了一顿晚饭。老姜问儿媳：“你妈那儿咋安排的？”儿媳说弟媳说“她们伺候我们出钱，给了他们三万快钱，她说这事多亏了爸爸想了这个办法还给了钱，谢谢爸爸。”老姜说：“一家人不用说那些，爸爸现在把钱掐得那么紧，是因为你们年轻能挣你们遇上难处爸爸能不管吗，只要爸爸能动弹就不给你们添麻烦实在不行了也是这样雇个人伺候，你们也得上班挣钱过日子呀。等我走了这家底也就给你们留下了。”

      儿媳说:“以前对二老照顾不周婷对不起的，”老姜说：“我觉得挺好的你们好好过日子当老的就心满意足了。”儿子说:“让宝儿和你一起住吧有个伴。”老姜说:“他上学咋办，这儿离学校那么远，算了吧！”

    “哎，老姜!，听说要开始解决咱们的工资和社保，等案子结束再解决股份的问题”老李兴致勃勃地说。“那可谢天谢地了”这个消息让他很高兴。不几天工作组就通知他们把银行卡的账号报上去，大约一周工资就打进卡里了。他们都夸工作组的办事效率高

      又是一个周末儿子一家早早过来吃完早饭。儿子说大周末的咱们去公园转转吧。一家人来到公园，公园里一伙人正扭着秧歌。儿子指着那几个敲锣打鼓跟他说:“爸，你看我李叔在那儿吹喇叭呢。”他只见老李鼓着腮帮子使劲的吹着喇叭，老李也看见了他把喇叭从嘴里拿出来向扭秧歌那儿指了指“咋不扭去呀。”“不去，小心点儿别把牙给鼓掉啰。”“你甭操那心了你看看扭秧歌的谁在那儿呢。”他向扭秧歌那儿看了看只见李茹华打扮的非常时髦像个少妇，挥动扇子踩着鼓点扭动着腰肢。儿子递给他两把扇子说：“爸，你也过扭吧，年轻时不也扭过吗？””不去，去别的地方转转。”  “那怎么行我给你报名了钱都花了，你不去那钱不白花了吗又退不回来。”  “姜师傅过来扭一会儿吧”李茹华也看见了他和他打招呼。儿子说：“您就和李姨她们扭一会儿吧，我可给你交了会员费了。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宝要坐过山车呢，”  ”那你们过去吧”等儿子他们走远了，他便挥动扇子加入秧歌队的行列。

      其实儿子他们在某个角落偷偷地看着他，儿子对媳妇说：“挺希望李姨和老爸他们一起生活，李姨是看着我长大的。”  儿媳说“你看咱爸扭得挺是那么回事的呢”儿子望着父亲快乐地踩着鼓点挥舞扇子又对媳妇说“咱不求别的只要他老人家乐乐呵呵的，没病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