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新疆边陲。
银行的大人们大部分来自上海、天津、武汉等大城市。不同籍贯不同口音的人在一起谝闲戏谑的时候,最逗的就是异口同声的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然后敞开心扉的哈哈大笑。
人们就像生活在一个大家庭,团结友爱,真的是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东家有事,让孩子到西家去吃饭;西家有困难,东家领上孩子去帮忙的事,真的是常常发生,屡见不鲜。
那时候我们还是小学生,对政治上的事不明白,对大人的事也不懂。只知道王伯伯家的阿姨病了,成天疯疯癫癫的。她有时候一只脚穿着皮鞋,一只脚穿着布鞋,有时候又一只脚穿着呢绒袜子,一只脚穿着毛袜子。就那样在大院里走着,还时不时的追着孩子们跑。但有一点,她从不打孩子,追上也只是笑嘻嘻的摸摸孩子们的头、摸摸孩子们的脸。
她高高的个子,苗条的身材。大大的眼睛,细长的眉毛。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留着两条又粗又黑又长的辫子,一下子到齐腰处。
她常常一边走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两只手永远都是在编她的两条长辫子。三股辫子,编了拆拆了编,永远都无止境。
听银行的阿姨们议论说,她是个大学生,大学毕业后和王西原一起从老家天津过来支边。
至于为什么疯的,大家都说是太爱王西原了。文化大革命刚开始,王西原作为行长,首当其冲的被造反派揪斗。王西原几天没回家,回家后她就成了那个样子,不认识王西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王梅也不认识了。
记得有一天,妈妈对我说:你伯伯的女儿一会儿来咱家,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的玩,不能吵架。
妈妈上班走了,王梅一会来到我家。我俩玩这玩那玩了好一阵,看到做饭时间了,我到灶房准备做饭。偏巧没菜了,我便叫王梅跟我一起去到家里菜窖去取菜,但是王梅不愿跟我去,说她在家里等我。
那时候我是人小鬼大,心里纳闷她为什么不跟我去?一个人待在我家干什么?爸爸妈妈常说到人家家里玩,主人不在不可以逗留……
于是我在出门时,留了门缝,大踏步出去,然后悄悄地蹑手蹑脚的溜进房子,只见王梅正在揭开我家箱子往口袋里装东西。我大喊一声:你在干什么?王梅吓了一大跳,赶紧盖上箱子,连刚插进口袋里的手都没有顾上拔出来。
她低头说,“我……我……我拿了你家葡萄干。”
我本就是大家公认的伶牙俐齿的主,便毫不客气的对她说:“你这叫偷,不叫拿!这是我家,不是你家。偷东西就叫贼,你知道不知道?我给大家说了,看以后谁再敢跟你玩!”
“求你了,别给别人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正准备把葡萄干往出掏,我又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别掏了,你拿去吃吧。以后再也别干这种事!”
她没吭声也再没往出掏,手捂着装的满满的上衣口袋,悄悄的低下头走了。
下午妈妈下班回来,我一五一十的把发生的事告诉给了妈妈。
妈妈说我做的对,但态度应该再好一点,不要那么凶。说王梅太可怜了,家里不可能有葡萄干这些零食吃。她爸爸在接受改造,她妈管不了她。而且叮咛我“一定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要和王梅保持友谊,主动找她去玩。”
王梅后来成了我家的常客。不久她妈就死了。再后来她爸给她找了个后妈,大家都说她后妈是个好人,慈眉善眼的,对王梅也挺好。
网友评论
这事被保密后,后来的日子对方是如何回应你的,没写,像是缺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