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困扰我的问题有关职业伦理。
作为一名记者,每天要接触各类信息,然后从中甄别挑选,邀约采访,最后通过与别人的交流来组织报道。
其中最重要的环节来自采访。很多时候,一条新闻的重要性和重磅程度往往被归结为有没有料。没有料,其实就是没有人跟你说还没有被公开或者被广泛公开的信息。
这样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别人的讲述是记者报道好坏与否的衡量标准。有没有人愿意说,说的是不是够机密够核心有足够多细节,都决定这一条稿件的质量。也因此,拿到料就成了一名合格的记者必须思考和琢磨的问题。
最近的困扰来自于两方面。一是对别人的打扰,二是是否要隐瞒采访目的。
其实作为一个在行业里待了四五年的从业者,写这两点感觉有点心虚,我总疑心是不是有相对较长从业经验的人都已经摆脱了纠结这两点的阶段。
但对于我来说,这两点都是问题。
我是一个非常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有时候别人明明很忙,我还要勉强别人抽出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甚至几个小时的时间,从我个人立场上,我特别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最近一次,我去山沟里采访一名拳师,他很忙,累得眼睛都有点凹陷。在跟我聊天时,他还在盯着学生的动作。有时候,我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那种疲惫。当然这种状态也可能跟我没有调动他的积极性有关系,但看到那么忙碌的人,有些时候我甚至有一个念头,我打扰到了他。
这种念头经常让我觉得自己不称职。
又比如,今天我联系一位某IT机构的代理商,他们在冲刺业绩,听说吃饭都没时间。但我为了自己的安排,要让他把采访时间从国庆以后挪到国庆以前。有些时刻,我听到自己内心说,“你真的打扰到别人了。”
这种情况不知道是不是别人说的记者冲劲不足。我有时候是无法说服自己的。毕竟我也知道我所写的报道也没有到能影响国计民生的程度,也不是那种分秒必争的高时效性报道。可能跟我的性格有关。我是回避冲突型人格,特别在意周围人的看法和感受。这样的性子来当记者,有些时候特别让自己难受。
另一点来自于采访目的。有些报道需要隐瞒采访目的是名正言顺。但最近有一些时候,在我看来处于值得被挖掘报道链条的末端的稿件,也需要去隐瞒采访目的,并且隐瞒的愿意只在于我为了更方面取信于人,从他那里拿到一些细节。这样的做法让我觉得自己是个骗子,是个小偷。
我一直记得一位老师说的话。他说,一些生活里的小事就不要说谎了,习惯性地说谎会让你做人做事不坦荡。
有些时候,我经常想,这个采访这个报道必须要说谎才能解决么?如果是的话,这样的选题真的值得做么?
这些问题可能没有一个绝对的答案。也可能答案只有一个,记者就应该以拿到料为第一要务。所以我并不是一个好记者。
但我总是疑心,总是通过欺骗做事情,且并非为了抵抗不能言说的力量时,这样的东西真的有力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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