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姐姐聊小时候，发现很多我以为很笃定的事实在她的记忆里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世界可能本来就是这样——是我以为的样子，过去的世界尤其是。
姐姐六七岁回家了，刚回来时，我们的固定交流内容就是“我家怎样，你家怎样”，直到现在，我们聊天谈起爸妈也说“我妈我爸”，不说“咱妈咱爸”，听者常会误会。
经过几次搬家不记得了，记忆最多的是河边的一栋房子，宽敞明亮，有前后两个大园子，前园子里还有棵从外婆家扦插过来的海棠树，秋天结很漂亮的红红海棠果的那种海棠树。
园子里的出产已经没有印象，不过，爸妈的园子一向都各种蔬果鲜花加贝母细辛都有的，所以他们总是没有闲下来的时间。不知道妈妈喜欢什么娱乐活动，她总是处于各种劳碌中。爸爸也是。
后面的河水通常不大，只在每年汛期才需要绕路。爸爸一度是吸烟的，那种传统的卷烟，吸的过程像是一种行为艺术：纸裁成5*10的长条，拿起一张，放上揉搓好的自种的烟叶，卷成闭合的细长圆锥体，小心撕掉闭合口，点燃，放到嘴边…考究的吸烟的人会有一个在巧手木匠那里定制的烟盒，盒体隔成左右两格——一格放烟叶，一格放纸和火柴——还有一个抽拉的移动盖板，可以从这格滑动到那格。爸爸也有个烟盒。妈妈反对吸烟，爸爸也戒过几次，都没成功。妈妈说，你要是能把烟戒了，我都能戒了饭。爸爸笑：那我可不能戒烟，你不吃饭怎么行。
一次两个人又说起戒烟的事情，爸爸又说一定会戒烟，我听着就去抓起爸爸的烟盒，往房后跑，姐姐很快追出来，等她追到我身边，刚好看到我把烟盒扔进汛期涨水的河里。“你怎么给扔了？”“爸爸戒烟啊。”“爸爸说说的，不当真的。”“那怎呢办？”我就要下水去追烟盒，被姐姐一把拉住：水太大了，危险。
有点忐忑地回家，不记得爸妈说了什么。不过从此以后，爸爸真的不抽自制的卷烟了——改抽买来的成包的烟了。
后来的很多年里，爸爸戒过烟也又重新抽过，后来，他突然就不再吸烟了。爸爸说，之前是没想到有什么不抽的理由，之后是不想抽了。妈妈说，爸爸一直是很有毅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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