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长在农村。自记事起,就时常看到老鼠的种种祸害。凡是竹木制做的储物柜箱,难免都可见到老鼠的啮痕,甚至咬出了一个个小洞。米缸谷仓一直是家家户户的“重点防护单位”,一有条件就率先升级改造。
那时穷苦人家拿老鼠真是没一点办法,养得起猫的人家还好,否则大概只能半夜起来“闻鼠起舞”——敲打驱赶。偶尔也买点毒药,拌进米饭,放在老鼠常出没的幽暗之地。人在拌毒投毒时切不可声张。我幼小时,亲见制作过程,正欲说话被外婆低声止住。据说是怕狡猾的老鼠偷听了去告诉同伴,那就失效了。
老鼠似乎喜欢和人争粮,人越是吃不饱的时候,它越是猖獗。听说饥荒年代,老鼠是会攻击人的。人饿着肚子,老鼠的光景也很惨淡,于是拼命一搏,干出“鼠胆包天”的事情。我虽未和老鼠正面冲突,也曾经历半夜被其咬了头顶,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但只能挥手一赶,别无办法。
到了青黄不接的季节,家中余粮不多,老鼠如果无从下手,也只能去田野,辛苦打洞求得生存了。在稻谷压穗时,简直就是老鼠的天堂。旧时闹鼠灾时,恐怕等不到压穗,青苗就被啃光了。我生也晚,未逢其时,没见过大人们人工打鼠的壮观场景。唯一的记忆只是在上世纪90年代一次用电灭鼠。
仿佛记得是快要收获晚稻的时节,大人们瞅着快要到碗里的东西,被老鼠抢去,恨得牙直痒。于是懂电工的舅舅买了一套设备,在某个傍晚围绕屋前的农田布设了一圈电丝网,总闸开关放在家中,入夜时分通电。我好奇地守着电器,也不敢出门。只见红绿指示灯时不时闪烁,伴随嘀嗒一声,就知有老鼠中招了。
这种现代科技灭鼠效果好像不显著,还须防备伤人,只能选在晚上,还得拜托老鼠多多活动。如果老鼠在稻田中做了窝,无需出田觅食,外圈电网对它就无效了。我后来很少再见到这种方法,当然,可能老鼠也少了。
丘陵地区田地少,老鼠自然也少。真正的鼠灾往往发生在平原地区。听说有时成千上万只老鼠如潮水一样涌来,就像“鬼子进村”,扫荡庄稼,片叶不留。我无法想像那种可怕情景。
离开农村后,在城里较少看得到老鼠了,那种群鼠吱吱争吵更是听不到了,这当然得益于城市卫生比农村的改善。
在上世纪80年代末,长沙城据说一度实现了“无鼠城”。为了迎接国庆四十周年,长沙市政府发动全城百姓参与灭鼠,规定某月某日各单位、各居民区、各旅馆酒店同时下药,上到耄耋下到童稚,一起把药撒到长沙的每一个旮旯,让老鼠防不胜防、躲无可躲。这种“人民运动”式的全城行动,沉重打击了潜伏在城里的三百万“反动势力”的嚣张气焰,取得了决定性胜利。那时经常可见一辆辆大卡车运送老鼠尸体出城,蔚为壮观,群众拍手称快。据说市民数量才一百万,以少胜多耶?
我来到长沙时,眼见老鼠像胡汉三一样,又卷土重来了。后来我用粘鼠板对付,粘住一只后,任其哀嚎一夜。为何不当即处决呢?因为我就是要让它呼叫救命,告知它的同伴:“此地不宜再来”,也就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实践证明,此举的确凑效,至少可保两个月安宁。
我的做法只是自扫门前雪,真要灭鼠,还得政府重视。新时代自然有新的科技可以应用,再不必像三十年前那样全城投毒破坏生态了,但是否还能再用“运动式”灭鼠呢?或许考量着政府的执行力。但不管怎样,卫生状况改善还得提上日程,“胡汉三”的匪军说来就会来的。
(长沙20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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