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2
正月十五有花灯，中午林波和几个朋友来吃面，他说，千弦晚上想看花灯吗，如果想去，我们可以来找你。我转着手环，打了一会儿主意，最后还是说，不去了，我约了人。
我还是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冒冷汗，心跳。我明明是想要把自己淹没在人海里的。原来还是怕丢了。
许是大家都去看花灯了，面馆里零满着一两桌食客，新年的气氛还在，窗外映着红红的对联，树上的彩灯闪烁不定，有孩子拿着糖葫芦串，紧牵着妈妈的手匆匆而过，我趴在窗户上看外面的街景。
“千弦！”
“到！”我应了一声转过身来。喊我的人坐在拐角的桌子上，我走过去瞅瞅，吓一跳。是南歌。
“南歌，你怎么在这儿？”我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揉揉眼睛说，“哪儿不一样了，乍一看，就像电影里走出来的大少爷一样啊！”
南歌笑着摇摇头，“来，快坐下，千弦也换了新衣服，好看！”
我竟有点窘，“小敏还没来，就忙我一个，我好几天没认真洗脸了，你看，刚才不小心将油渍都溅到衣袖上了。”
南歌依然那么把我端在眼睛里，他说，“千弦胖了，看来是没有受委屈。”
“不对，不对，开学还早，你怎么会回来？”我突然反应过来。
“我提前一天过来，是想给千弦过个生日。”南歌认真地说。
我赶紧去拿我的小包，找到身份证，果然，千弦的生日是一月十六日。
“我不记得我的生日了……”
“我记得，咱俩的生日整整差一个月，我腊月十六，你正月十六。”“不是，我是说……”
“千弦，你忘记的一定是你不愿意想起的，没关系的，从现在开始记住你的生日。生日，只是一个日子，名字也一样。”南歌打断我。
我咬着嘴唇。
“千弦想看花灯？或者，电影？”南歌换了欢快的语调，“过年了，所有的人都要开开心心的。”
我咬着手指。
“千弦，快说呀，我只陪你两天，过这村就没这店儿啦！”
我眼泪扑簌簌直掉。
“好了好了，千弦不难过了，咱们先看花灯，然后去看电影。”南歌站起来帮我抹掉眼泪，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件羽绒服，“看我给千弦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千弦现在胖成小猪了，咱们看看还装得下装不下。”
我一边乖乖地穿羽绒服，一边反驳，“谁说我胖成小猪了，也才100斤。”
花灯布置在一条老街上，果然是人山人海。“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南歌说，原来就是说的这种灯月交辉，游人海海的热闹场景。
我拽着南歌的衣袖，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原来热闹就是湮于人海，而身有依靠。
我说，关于元宵花灯的诗词，我记得有句“大地春如海， 男儿国是家。龙灯花鼓夜，长剑走天涯。”
南歌说，“嗯，豪气，我也喜欢！”
“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应景不？南歌问。
“娘娘唧唧，不喜欢。再来。”我不假思索。
“你这人太不厚道了，别人刚赞了你，你至少要回应，不错。”南歌看个花灯也不耽误教导我如何做人。
“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地京。三百内人连袖舞，一进天上著词声。”你那么虚伪累不累啊？
“爱元宵三五风光，月色婵娟，灯火辉煌。”哪有那么多真诚，虚虚实实，才好过这一生。
“嗯，这个，不错！”
……
逛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挤得热气腾腾，各色花灯都已看遍，肚子里装得所有的有关元宵花灯的诗句都复习了一遍。当然是到最后，张冠李戴，稼接拆插，倒也趣味横生。
只是不巧，遇到林波一伙。林波说，“千弦有男朋友了，怪不得不和我们玩儿。”
“不是的，不是的，南歌是我哥哥。”我急着解释。
“小孩子才哥哥妹妹的，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千弦你眼光很好嘛！”林波一边和南歌握手，一边乐。看起来两个像同谋。
嘛咪，嘛咪，嘛咪，嘛咪，嘛咪……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把他们应付滚蛋的。
南歌手握半拳放在鼻子下一直笑。我说你为什么不帮我解释一下？兴灾乐祸个鬼！
南歌说，“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小子？”
我说，“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他误我清白。”
南歌说，“虚伪，那么急切地解释，脸都红了！”
“我发誓没有！”
“嗯，看着我的眼睛发誓。”南歌猫腰看着我。
那一双眼睛，像无垠的夜空，澄澈，深远，挂满钻石一样的星辰，只是，为什么又笼罩着淡淡的忧伤。
我赶紧低下头，叹息一样说：
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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