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少年

山大青年记者团 17信管武秋羽

苏璃是初三的暑假在QQ上认识了徐栋。

世界上巧合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两个此前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也许从未想过，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会有着同自己如此相似的另一个人。一样痴迷着《星球大战》，一样是刚结束中考，窝在家中无所事事的初三生。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生日是同一天。

两个人就这样交谈甚欢。后来才发现，原来他们就住在同一个城市，只不过苏璃在城南，徐栋在城北。

少年少年

两人最初的话题是毕业。毕业大概是一个借口，那些曾经被禁止被鄙视被视为犯蠢的事在这个完美借口的掩饰下都得以施行，无论是蓄意还是无意。徐栋说他们的毕业聚会上一片狼藉，满地的空啤酒瓶胡乱地堆砌出不知名的美感，似醉未醉的人们借着酒劲上演着一出出华丽的闹剧，试卷和书本的碎屑在解放快乐的呼声中缓缓飘落……啤酒上泛起的白色泡沫折射出迷离的昏黄灯光，映射在每个人的脸上，亦真亦幻。

苏璃发过去一个【我懂】的表情，补充，还少不了各种鬼哭狼嚎。

屏幕那头的徐栋沉默片刻，主动发过来一段名为“鬼哭狼嚎”的音频，开头是几秒的空白，然后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唱出的不知名的语言，却又是熟悉的旋律。

是《少年维特之烦恼》中的一段，即便是在遥远的东方也十分经典。所以哪怕明明是异国从未听过的语言，苏璃也听懂了。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但愿永远/这么好……

有些旋律，简单得可怕，可一听到，就无法自拔。

那天，苏璃戴着耳机把这首歌听了数十遍，不知是徐栋的声音的魅力还是这首歌自身就带有魔力。

徐栋打字：“有空见一面吧。”

苏璃回：“嗯，好，等我有空了。”

然而苏璃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正是年轻气盛的少年，最容易忘记的约定就是“等我有空”。

少年少年

初三的暑假过得太快，就像一场迷幻的梦，许多承诺还未来的及履行，就被迫夭折在高中开学的铃声中。过后苏璃有很多次回忆这两个月，却悲哀地发现，中考前曾计划去做的事，竟没有一件完整做到的。

她和徐栋的约定也一直未能成行。

高中的节奏像那首著名的钢琴曲《野蜂飞舞》一般，快得令人窒息，日子像走马灯一样一天天过去，忙得不可开交。偶有闲暇时，苏璃还会和徐栋聊聊学校中的故事，分析《星球大战》的剧情。

只是这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用几个简短的词语或是可笑的表情结束对话，重新投入到学习的大流中。

终于有一天，苏璃看着闪烁的企鹅，咬了咬嘴唇，犹豫着点了红色的小叉。

然后拿出一套卷子，计算、化简、挑出正确的选项。

这就是千千万万高中学生中普通的一员的普通的夜晚，和往常一样。

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变深的夜色中淡化消散了。

苏璃碰巧看到一句话：成长的过程，就是不停地失去，直到一无所有。她面对这几个简单的字眼发了一会儿呆，鬼使神差地将这句话发给了徐栋，面对徐栋惊喜的询问：“你终于上线了，最近忙吗？要不要看最新的《星球大战》……”苏璃看着手旁一摞参考书，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她又一次选择了沉默。

许久之后，一直得不到答复的徐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留下了最后一句苏璃和他都再熟悉不过的话——《星球大战》中最经典的台词：

“愿原力与你同在！”

那是许多人的信条，是他们心中永恒的真理。

面对苏璃单方面地停止交流，徐栋没有生气没有抱怨，只是一如既往地，以他们都再熟悉不过的方式祝福她。

城市的夜晚很少有星星。苏璃站在窗户旁，看着同样孤独的月亮。曾经的纵情挥洒，肆无忌惮，在还没准备好被这个世界改变时，就已改变。

习惯假装成熟，却丢失了原本青涩的自己；习惯忍受孤独，却忘记了曾经不顾一切的狂欢。

我们都在长大，迎着新的时光与世界。

少年少年

三年后的夏天与三年前类似，自由的气味在空气中发酵蔓延，催生出许多无法言说的情绪。毕业典礼结束的很快，如同三年前一样，苏璃站在校门口，看着熟悉的人们越走越远。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样。

她突然有了一个可笑的想法，那也是那个时间点很多人都会有的一个明明知道是不切实际还会抱有的妄想。让时间就此停止，不去想未来的日子会怎样。此刻，笑容依旧灿烂，我们依旧年少。

机械地回到家中，点亮熄灭已久的QQ。发现，徐栋还是会时不时地给她发几句话，即便回应他的从来只有灰暗的头像。苏璃一条条翻看着，那是自己错过的时光，现在补回，还算不算晚?

最后，也是最新的一条是：“我们马上就可以做那些曾经喜欢做的事情了。”

苏璃闭上眼，顺手打开音乐，设置为随机播放。

她还记得徐栋说过，他听歌习惯设置成随机播放，带着未知憧憬某时某刻潜入耳廓的乐章。这后来也成了她的习惯，如果能听到与自己心情相衬的歌，是多奇妙啊。

耳机里送来的旋律简单熟悉，异国的语言轻轻敲打在她心上，传来沉沉的回响。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

往昔的记忆浮出水面，无忧的少年就在眼前。可是，少年终会长大，无忧终会成为记忆中的一个节点。苏璃这时才真正听懂了这首歌，在她作别少年之后。

一天一天/由小变大/小小少年/在长高

一天一天/时间飞跑/他的烦恼/增加了

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少年少年

告别了幼时的稚嫩，懵懂的穿越青春，最后潦草的离散。我们悄无声息的长大，终于长成不再是我们所认识的自己。

曾经喜欢的不再喜欢，曾经坚信的开始怀疑。时光带走了青春，还捎走了曾经的热血。

苏璃听着歌，久违的冲动慢慢涌入空洞的心房。已经错过的不会再回来，即将发生的却可以选择不再错过。她抬手，指尖与键盘敲击出的声音融入回荡的乐符中，一行迟到了许久的字迹终是浮现出来：“我们见面吧。”

可有些东西，从来就没有真正消亡，就像冬眠的青蛙终会再展歌喉，尘泥中的花朵终会一吐芬芳，曾经的热情也会一点点复苏。

我们还年轻，重拾曾经喜欢想做的事，还不算晚。我们还可以自由放纵，肆无忌惮，因为，我们还是少年。

晃动着的聊天框捎回徐栋的答复：“嗯，好，明天。”

“嗯，好。”

不会再说“下次”和“等我有空”。

我们都会成为更好的自己，哪怕青春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