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冬月的闲暇日子里,住进这水泥方块闷的慌;又没好去处,偶尔亲朋聚聚也只是像钟点工,十二点到场开吃,吃了便走,说些不咸不淡淡的话,很是无聊又没人喝酒侃大山,总是草草收场,各回各家再亲手机。
最忆上世纪七十年代,人们都是贫下中农身份一样,情感一样的乡里乡亲不论春夏秋冬总是挤时间有唠不完的嗑,穷乐!出工前后或借锹斧什么的总要侃上几句,甚至想起什么来端着玉米糊糊和子饭也要跑上家门聊上几句,不然这顿饭吃不踏实。如果听到什么大事或婚丧嫁娶之类的重要事情那更的议论上好长时间,吃着自己的饭操着别人的心,以度无聊。不像现在这搞活经济的年头,见面总是问你做什么发什么财,挣了多少,至于别人的喜怒哀乐只是他茶余饭后的谈资权当调剂生活,开心一笑了事,事不关巳高高挂起,唯恐避之不及。不像过去的人们认真的论此,打心眼子想法帮你度过难关。
在那白雪皑皑呵气成雾的日子里,阳婆弯里的闲话中心,人们早上担了水喂了肚便悠闲的来到这人群聚积的地方天南地北的拍壳子。有时开怀大笑偶遇拳脚相加,非要弄出个高低,这是乡村世界的率真,事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成文章。
最惬意的莫如走上几十里地访亲戚。坐在热炕头知心的话儿啦不完,亲友也是改般调样让亲人吃的顺口吃的开心。母亲便是这样的人,亲人端着饭碗说她个好,粗粮细做好滋味;她便高兴的合不拢嘴,一碗没吃完又要挖上,直追的亲人吃的汗流满面肚鼓着放下碗,她才心满意足地笑着离开,一晌午的劳累早跑到九霄云外。亲人走时,她又悄悄准备还要再带点东西,这又要推嚷一凡,才意犹未尽千叮咛万嘱咐挥泪告别。母亲挥着她那青筋暴突的手直至瞭不见那个让她又无限牵挂的人影方转回家门。微风吹动着母亲那灰白的头发,她一步三回头的擦着眼中的泪花,那段苦难岁月的记忆也只有她们那一代人知道。
现在不兴走亲戚了,为什么,走不起,无味;那些寒酸的礼物巳成过去式。现在信息丶交通皆发达,想聊几句微信上海阔天空侃侃而谈,这人情也算是有了。最多婚丧嫁娶之日会一会,回忆往昔我往矣,追思对景各不同,感叹一下收场离去。
在我幼小的记忆中,母亲一年四季有做不完的针线,人说慢工出细活就指母亲这样的人,她有耐心却绝不马虎了事。当实在做不过来或不懂的地方,便要走出家门,翻过村南那座馒头山,去寻她的妈我的老娘(外婆)。
那会儿队里的牲口成群,一出远门拉一头骡子或驴架车走起来,当然是给队里办事,到县城就走这馒头山。母亲便早早打听清楚起早引上一个娃跟了这驴车上路,上坡是要走的,到了平地人才依次上这平车,晃悠悠的坐着好不开心。我们便守着这小平车想着老娘家的伙伴老娘那狗那猫,更想像着老娘给准备上什么好饭了…
有一次阴差阳错跟母亲走失了,也不知道是母亲恨心丢下我走的;总之当我发现平车、驴丶母亲都已不在队院的时候,却着急到学校找大我两岁的堂哥,壮实的哥二话沒说拉起我就直奔馒头山,弟兄俩顺坡一路小跑直赶了五里多上坡路,到了红石头梁才看见拉着母亲的平车。母亲心疼的将我抱上平车,后悔的唠叨了一路。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母亲算是跟住了,可这气却一直喘不匀。
当下坡五里奔过那个长长的土壕,眼前豁然开朗,一排排坐北朝南的瓦房尽收眼底,老娘村到了!
吃了老娘那略有点咸的好饭再到村口二姨家和小我几岁的姨弟扎腾,还有跟我同岁的姨妹好不快活。二姨门前还居住着舅一家都在坡上,老娘住当街。多说一句:舅和二姨都是油瓶让老娘从北山那个老家给拖到了这里成家立业。老爷走得早,母亲巳嫁与父亲,老娘这二嫁苍儿洼却也不输气,娃们妥妥安排,舅还给安排了工作,这个老爷又走了,丢下我那二丶三舅舅与老娘孤儿寡母艰难度日。不过这高家也是一个大家族,同样是一个民风淳朴的村庄,这里有我童年的玩伴也有后来的同学。老娘又一手拉扯大这两个儿子给他们操办了婚事,直至八十岁病重在给孙子做饭的县城,返村数日离世辞了这给了她半生坚强的第二故乡。
老娘村还要走,也是我们去往县城走向外面的世界最捷径的路了。后来回村这条路骑自行车又跑了些年头,上一道梁下一道坡黄土漫漫,上坡牛喘呖,下坡风催呖,这样的辛苦总不算啥,一心只想着那个老屋还有炊烟下的母亲。
这“气紧”的毛病却跟了我好多年。我跑不能跑,重东西倒不用拿。为这母亲给我吃过蒸熟的葫芦要白的,洒了白糖吃。这奢侈的吃法却不好吃也不顶事。母亲又给我缝了一面红一面蓝的绵腰子,久穿身上,也不管用。
无奈父亲十冬腊月引着我步行几十里顺着公路到一个叫马家梁的村子求神婆。我记得走进一个漆黑的土窑再摸黑拐一个门洞,就看见这个嵌着一块玻璃的套间,坑上坐着一个年老的女人,不停的抽着烟,只是配“药”的时候才将烟放下,我那时神奇这烟不抽也不熄,想必是当时上好的香烟了。地下站着几个人,父亲说明来意,便让我躺在这土炕上,将我胸脯上那多年的垢泥慢慢搓下,又配了些碎粉和这垢泥和成一个丸,父亲便小心收了给了东西或小钱出来,父子俩又上路,我那麻杆腿走得好软好累,又乘了一段好心人的平车,父亲跟着就到了东湖公社。我那时双脚麻木巳走不动了,好在这里有我当赤脚医生的堂姑。她让我在热炕上慢慢温但不能火烤,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和父亲告别姑姑又踏上还有二十多里的归家路。
这一切都徒劳无功,我慢慢念完那几年书病自己好了,只是这父母的心我永铭心间。
好玩不过正月到县城走姑家,俩个姑姑都在县城做媳妇,一个头道街一个西门外轮流吃住。大姑家底殷实给侄儿五角的压岁钱,二姑西门外有一大片菜园,可吃到茴子白包就的“烧卖”,今生再没吃过像二姑那味道纯正的“烧卖”了。当我吃了这烧卖夜里和表弟再看街心“点火"、扭秧歌丶大头娃娃丶踢股子…元宵之夜愣是到了高潮,再晚人群散落我们拣了地上沒炸开的炮仗回家。这五毛钱可买好多零食,但我一多半买了小人书看…
偶尔,姑姑们也引上表兄弟们从城里到这山村走窜。一个年老的姑爷总是微笑着跟我们逗玩,另一个猴性的姑爷更喜欢热闹,若逢娶聘这姑爷被人们摸个黑头,小姨子丶小舅子丶连襟一大群愣是跑不了。机灵的姑爷也似乎喜欢这个黑头,笑嘻嘻的在人群里躲闪着,估计开席洗了吧。
一个膀子斜愣的城里表兄,每到这小山村手里却提溜着一个收录机,一首《洪湖水,浪打浪》时不时在我的脑海里回响。每听到这首歌我感觉年也到了,那遥远的记忆便从我脑海浮现,这纯真的音乐浸淫了我整个的童年,还有小屋里那群亲亲的人们,那欢快的笑语永远飘荡在我幼小的心灵,成为永久的记忆。
后来大爹也将家搬入了县城,我又能随父亲到大爹家过十五。大爹和一个姑都住在这汽路南畔,一条永远黑亮的柏油马路东西穿越县城,偶尔一辆解放牌汽车一驶而过,那正襟危坐的司机分明戴着一副亮眼的手套,向西望去马路连着我的村庄。路对面是一大片柳林,一条小溪缓缓流过,后来建了粮食局和城关粮站现如今也塌了。
大爹对吃情有独钟,大豆炸得个个开花,酥脆可口。我便又跟了堂哥到街上逛。大妈巳故这家总是冷清的,好在堂姐又在这县城找了个老财人家,关照着这爷俩没受太多的凄凉。精明能干的大爹就在这县城做些买进卖出的小买卖,最多卖的是扫地条条;一种家乡满山遍地生长的植物,收获的季节却是每年的端午节。大爹引了哥自己收购原料自做自售,生意很是不错。那时没有低保制度,父辈们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安排了自己的晚年,子女的孝道那是子女的事情了。
这亲戚走的是一个情字,落得是一个念想,人心古啊,那个穷却真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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