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子辛
01
如果有人说唠叨成痴的老妈孤独,我绝对不相信。可若是不孤独,为何一整天,成群绕膝的儿女却没有能让她展开笑颜呢?
我家的院墙外,靠近马路的地方,被爸妈开辟出来一个菜园,到种菜的时候,我就在那儿嫌三嫌四的。一会儿说种什么葱啊,种一个冬天还不如吃多少买多少呢,又没有便宜多少。一会儿又说,种那么多大白菜和菠菜干嘛,谁吃呀……其实只是想躲避刨地的劳苦罢了。别看就巴掌那么大的一块地,我拿着锄头三两下下去,手掌里就磨出两个明晃晃的大水泡。
于是,老妈就看不下去了。她抢过锄头,佝偻着肥胖的身子,一下又一下,埋头苦干。满头花白的头发在她每一次用力的时候颤抖个不停,身躯也一下比一下弯曲,就像这几十年的日子一样。
过完年没多久,春日的微风就一阵阵吹来,与冬日里割在脸上生疼的寒风一点都不一样。原来灰蒙蒙的世界被打扮得像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每一张随手拍下的照片都美成了一幅画。
菜园里里的菜也快要抽芽了,老妈就又开始忙碌起来。以前是忙着种,现在是忙着吃。我不明白,种菜难道不是为了方便吗?为什么每次都这么着急呢?就像我们明明是为了生活才工作,却为什么总是不经意间就被工作给催促了呢?
我要去上班了,自己做饭吃。她不由分说,直接进到园子里给我摘了一大袋的青菜。别人家做饭放两片叶子都嫌多的时候,她却把她把青菜当萝卜吃,而当时的萝卜才几分钱一斤,一块钱能买好几个。
看着那够别人吃几个星期的摘得干干净净的青菜,我突然有些惭愧。
02
为了遵守与朋友的约定,我们决定一起出去游玩儿几天。其实,不止如此,还为了躲避老妈的唠叨。
做了一辈子的家庭主妇,唠叨必然是常态,不然我们一群孩子不会这么无病无灾得长这么大。孩童时期自然极其需要母亲的呵护,一眼看不见母亲,必然鬼哭狼嚎,生怕老妈偷偷离开。于是,哄完这个哄那个,一点都不得闲暇。可是,现在一个个长成了大人,再听母亲那哄孩子似的唠叨,就一个字——烦。
心烦又不能对抗,只能躲。于是,这场旅游,来得恰逢其时。背着母亲,我偷偷地坐上了远行的火车。
然而,在异乡的旅馆里,喝着冰凉的水,吃着昂贵又难吃的饭菜,身边一片陌生的冷漠。我才发觉自己这个“出逃”的计划有多么愚蠢!
晴悦说,她在自己二十多岁的年纪,也想去最远的地方,看最美的风景,见最厉害的人。于是一个阅尽千帆的朋友对她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以为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才能体验人生最真的爱。殊不知,真正的爱就在自己的身边,从不曾远离。”
旅行回来之后,我看到了这句话,更觉得自己愚蠢得可笑。
在陌生城市的那个小小的旅馆里,朋友对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试着与你母亲交谈交谈吧。
“我跟她聊不下去,她固执得像一头倔强的牛。”我嘴硬。
“你认真地跟她说过你的心里话吗?没有目的,纯聊天的那种。”她叹了一口气,对我的幼稚感到无奈,“其实,你妈妈的脾气已经很好了,你除了批评她,什么时候又与她进行过一些闲谈呢?”
我认真得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的,从我长大后,再没有与母亲亲切地交谈过什么。她儿女成群,可是对她除了批评就是嫌弃。她辛辛苦苦,费劲毕生心血养大的我们几个,除了妹妹,没有一个真心关怀过她。
她是孤独的。她的孤独,是亲人环绕却无法倾诉的寂寞;是掏心掏肺养育长大,却连一句小小的言论都不敢发的嗫喏。
她很不安。生怕自己哪一点做得不如儿子的意了,所以畏畏缩缩;却又因为她的畏缩,更导致了儿子的厌烦。
她又十分生气。从来不气自己儿女伪装的不孝,唯一责怪的只有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事事都不能如儿女的意愿呢?
然而,慈悲又善良的母亲,却从来不曾为儿女对她的不孝而怨怼过什么,只想倾尽毕生心血,换得儿女展颜一笑。
低至尘埃的母亲呀,又岂不知道自己孩子们的心思呢?不过是不计较罢了。
今天上午她冒着寒风来给弟弟送衣服,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坐在床上,用一本书与她隔绝,她胖胖的身子佝偻着立在床头,一言不发,分外可怜。
我看得心疼不已,什么时候,在血浓于水的亲人身边,我们两个竟无话可说了呢?
养儿防老,若没有亲情的呵护与关爱,就这个冰冷的世界,当年迈的时候,又有什么可留恋的呢?亲爱的母亲啊,您的伟大,不仅在于无私的付出;比不求回报的付出更伟大的是您无怨无悔又一声不吭地原谅了不孝儿女们所犯的错。
在静寂的夜里,大地都已沉睡。我的隔壁,还有母亲哄幼儿睡下时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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