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没有灯光，没有星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躺下又坐起，坐起又躺下，犹如黑夜的囚徒，挣也挣不掉逃也逃不脱。
刷到抖音里蔡崇达和董宇辉几个人在聊回家，“我们都是背景离乡的孩子”，是的，我们曾经多么渴望背起行囊追寻梦想，然而多年以后，我们的心想要靠航的时候，忽然发现我们的家乡回不去了。村庄消失了，乡亲们搬走了，路倒是宽了，直了，却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的家乡了。我们不得不游走在无法抵达的远方和回不去的家乡之间，无处安放。
原计划今天是要回老家的，按有关规定回去要居家隔离五天，只好作罢。人生的遗憾已经够多了，多这一回也无妨。
明天是母亲的生日，去年是陪她一起过的。在饭馆订了宴席，两个姑妈还有表哥表妹和他们的孩子们一干人等聚在一起。人多，气氛自然就热烈，吵吵嚷嚷的吃着喝着，说着笑着，切蛋糕的时候，孩子们轮番祝寿，母亲乐得合不拢嘴。虽然她会偷偷心疼下花掉的酒席钱，终归心里还是高兴的。今年只能远远的祝福母亲大人身体健康万寿无疆了。
后天是父亲的祭日，母亲总说父亲真的是有心啊，昏迷了那么多天的人，一定要撑到母亲过完生日的第二天才走。所有看似巧合的偶然，其实都是必然。父亲和母亲年轻时吵吵闹闹，中年时相互扶持，老了后相濡以沫。早些年，我换了房子，父亲要带着二女儿在原先的房子那里上幼儿园，母亲跟着我们在新房子带大女儿。我惊奇的发现，他们早中晚都要通电话的，每次的通话时长以小时计。万万没想到他们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说。我跟母亲开玩笑说：“你和老爸还真的是有点秤不离砣公不离婆的味道呢！”被母亲一通嗔骂。他们说别人小两口感情好的时候，爱说“脚跟脚手跟手”，其实他们老两口才真是这样。每天去菜市场买个菜，一起去。送孩子们上学，一起去。买完菜回来摘菜，一起摘。得了空闲下楼去散步，更是要一起。
他们也会吵架，毕竟吵了一辈子，想完全不吵那太难了。他们吵架的起因通常都是莫名其妙的，在我看来。鸡毛蒜皮的事，一言不合就可以吵起来。比如父亲说话的语气重了一点，母亲就开始数落，父亲接着反驳，于是双方开始黑脸表达各自的不高兴，沉默，各干各的事，绝不搭话。过一会谁气先顺了，谁就先找个由头给个台阶恢复如常了。他们的情感表达方式就是这么特别而又有意思。在我很多年的印象中，父亲是不怎么下厨做饭的。近些年来，父亲几乎包揽了一日三餐，早餐更是绝不让母亲做的。他说他起得早，他做了早餐母亲起来吃就行了，早上一定要母亲多睡会儿。
两个可爱的老小孩，如今只剩下一个了。父亲走后，母亲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不习惯，谁又习惯呢？多么希望我的电话响起时，屏幕上显示的是“爸”；多么希望推门进屋时，你跟我说“你回来了”；多么希望你还能黑着脸教训我；多么希望你还能坐在我身旁，听我讲你听不懂的生意上的事情：多么希望抱着你好好哭一场！
三年祭日，本应跪在父亲的坟前。弟说你不回爸能理解的。当然能理解啊，包容了我的愚钝，接纳了我的叛逆，承受了我的坏脾气。无论我做什么怎么做，父亲都是理解和支持的，他也会心疼我，只是很少说。
感谢上天让我拥有过一位最好的父亲，只是上天又像个吝啬鬼，给我们父子的时间太少，遗憾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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