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小 圖/互聯網
侵權即刪深夜,焦仲卿独自一人在家中后院的大树下徘徊。早些时候发生在清水河边的事情不停地在他脑海中重现,再重现,悲伤和后悔,害怕和无助,交织成绝望的洪流,将他彻底淹没。最后,他还是站上了那个凳子,把头套进了那圈白色的绸布中,双腿一登,挂在了树枝上。当家奴从树枝上放下焦仲卿尸体的同时,在清水河边,刘母和刘兄发现了刘兰芝的丝鞋,并从水中打捞出一条她的红色披肩。三天后,焦、刘两家人在华山旁一个被松柏和梧桐围绕着的坟墓里埋下了焦仲卿,和他一同被埋的,还有刘兰芝的披肩和丝鞋……
我如在梦境般看着自己在水中挣扎,看着河水泛起白色的微光。那是月亮的倒影,还是岸边的他提着的灯笼?
他说我背信弃义,说我贪图富贵,他说他恨我。我也恨他,恨他的懦弱和胆小,恨他的愚昧和自私,更加恨他变态的母亲。
他的眼中出现了一种我从来未曾见过的可怕眼神。
突然,冰冷的河水猛地灌进了我的身体。在沉浮之际,我开始后悔这最后一次的见面。
我梦见我母亲和兄长的微笑,梦见自己穿上了亲手缝制的嫁衣,梦见自己从水中被捞起,梦见有人在我耳边低语。
“ 焦府吏为母所逼,休了妻子刘兰芝。”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刘兰芝不忍其兄逼迫再嫁,跳了清水河。”
我是被人所害。
“ 焦府吏对妻子情深意切,第二天竟也上吊跟着去了。”
我用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石屋的矮床上,对面窗前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 娘,姑娘醒了!” 年轻女子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走到床边。
“ 这是哪里?” 我问。
“ 这是我家。” 老妇人的笑脸也出现在床边。“ 我儿子三天前把你从河里救起来的。”
我终于完全清醒了。这不是梦,的确有人把我从水中救了起来。
我没有死,死的人是焦仲卿。殉情而死?多么可笑,多么荒谬。他是谋害我的凶手,一夜之间竟变成了忠贞爱情的守护者。此刻,我对他又恨又怜。他的懦弱和自私,胆小和愚昧不但断送了我的幸福,也让他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 来,先喝点粥。” 老妇人缓缓地扶我起身靠坐在床头,又从女儿手中接过一个木碗,一勺一勺小心地喂着我。
热粥顺着喉咙滑进体内,暖意瞬间流遍全身。
我想起新婚后没多久的那场大病,仲卿告假回来照顾我,那般体贴,那般温柔。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多么卑微的奢望。即便如此,也终成幻影。婆婆后来大发雷霆,责骂我教唆她的儿子不思长进,拖了他发展仕途的后腿。而他,则站在一旁,半点声气都不敢出。是的,他哪敢反抗他的母亲,从来都是对他的母亲唯命是从,即便事实已摆在眼前,也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他已失去分辨是非对错的能力,更是没了爱的勇气。我又怎能奢望从他那得到信任和理解呢?甚么自作主张、不懂礼教,这些个所谓的罪名背后藏着的只是一个母亲畸形的嫉妒之心,她见不得儿子爱他的妻子,要不然又怎会经常借口与儿子有事商谈,整晚不让儿子归房。到头来没能添得一男半女,反倒成了我的罪过。这根本就是一场早已有了胜负的战争,而我注定就是那个惨败者。惨败者的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我家务做得慢?我不够贤惠?我的穿戴有問題?这些全都是为了给休妻找个合理的说法。兰芝啊蘭芝,你也是大家闺秀,何须如此委曲求全,作践自己。
两行眼泪滑过我的脸颊,滴入白粥中。
是我太傻,早就应该看清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是一个无法跨越的困境,更不是靠牺牲我一个人就能换回的幸福。离开了,也就解脱了。正如哥哥所言,这世上不是每个男人都如那焦仲卿般毫无主见,无情无义。唯有再嫁,才能重获幸福。也难怪哥哥对他不满,催我再嫁。之前说好是回娘家暂避,足足一个多月,非但没看见仲卿来家探望,就连一句关心问候之语也未曾收到。倒是上门提亲的媒人一个接着一个。先是县令家,再是太守府。太守的儿子为人正直,有担当,独立有主见,嫁给他未必不幸福,但是重返焦家一定不幸福。难道女人不应主动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吗?
老妇人把碗递给女儿,一边用绢子为我抹去泪水,一边问道:“ 姑娘家住何处?为何会落入水中?”
我抬起头,答道:“ 我就是刘兰芝。我不是被逼出嫁,更不是投河自尽。我是被焦仲卿推入清水河中的。”
( 该文是对乐府诗《孔雀东南飞》的跨文本创作,用现代性的审视角度去重写故事。对反封建礼教,揭露封建家长制罪恶和歌颂兰芝夫妇忠贞爱情的主题提出质疑。故事不以情节为主,通过刘兰芝溺水获救后的整个心理活动带出主人公对自身婚姻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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