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只需他知道自己确确实实还活着。
每天早上他抬起头照照镜子——那个蒙了污垢的古老迈铜镜,满足地拍拍自己的脑袋。
他寻求郁闷而孑立的日子太久,一见人便心生厌烦。
他也曾有过被爱情和亲情润泽的履历,可那些陈年旧事都过火久远。
他会呆坐着期望。
他走在没有人的沙滩上。这片海域被污染得面目一新,恶臭冲鼻,捕鱼船都奔向了别处去。
这可正好。庸俗的人会玷污这儿的安静。
他脸上的笑脸逐渐怒放,像是被水泡得起了褶皱的老菊花花瓣。
他厌烦这个世界好久啦。
“人活着便是一部机器,干着千人一面的工作,大脑现已空无。”
他曾于日记里这样写道,并常常拿出来鄙夷一下外界的人们。
他捡起一块石头,可抬腰时却累得气喘吁吁。
他老了。生老病死很正常。他不会和任何人宣告他有多少皱纹。从十年前,他就自创了他人不明白的文字。他还算信教,可他不清楚他的崇奉早已崩塌。他哆哆嗦嗦地说些央求,用自己的新文字。
“我的存在不是为了喫苦——可假定不喫苦我怎样证明自己的存在?”
他把桌子叫烧饭,把睡觉叫做人,把喫苦叫做贵妇。
他的世界在外人看来不可理喻。
他不存在了,在他宣告自己辞去工作,来此潜心研究人道的庸俗时,人们就对他有了恶意。
这儿悉数都好,啊,我,我是个人啊。把这儿玷污了。
他郁闷地想。无聊的日子里他就用郁闷来打发时间。
他常常神经严峻,汗流浃背,蜷缩在床脚被痛心的某事冲击得不轻,或又想到早年的过往,想到妈妈的去世,想到妻子的敌视,就愈加悲恸。
他被这个世界扔掉了。
他还活着,过着独身一人、枯寂孤苦的日子。他坚持这便是最高的精力享用——天才不必与俗人为伍。
他吃力心计想弄明白人是怎样才算存在。
他现在清楚了——人被他人认可便是存在。初级的存在!
总算他于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拿削苹果的小刀割断了自己日记本的封皮。
他没死。但他早已不存在。
默默无言 冉冉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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