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之路
第三十二
三圣庙中，林妈妈孱弱的身影出现在真君殿内。
她颤抖地跪在神像前，哽咽地默默祈祷，把头一次次磕在地面。
青烟袅袅，模糊了真君的笑脸。秋风萧瑟，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悲凉。
风满楼前，林掌柜看了一眼手中的字条，又看了看酒楼的招牌，心中惴惴不安。
“正午风满楼见，刘二。”
寥寥几个字，看的林掌柜却是心惊肉跳。
“还是躲不过吗？”林掌柜叹气道。
刘二是钱府的管家，与林掌柜相识了十几年。他每年都从林掌柜那采购大批的药材，林掌柜也因此捞了不少的油水。钱府有的是钱，因为它的主人掌控着朝廷的户部。
三年前，在八月的一天，林掌柜像往常一样去钱府送药。当他走到钱府的后门时，一阵喧哗声传来。只见在刘二的指挥下，四五个大汉将一个中年男子扔出门外，重重摔在地上。那男子显然是遭到了毒打，遍体鳞伤，趴在地上无力翻身。
“刘管家，这是怎么了？”林掌柜皱起眉头。
“哦，是老林来了。别管他，咱们进来说话。”刘二笑着把林掌柜迎进了门里。
收货之后，刘二把字据写好，塞到林掌柜的手里，压低了声音说：“老规矩，你七我三，月底结账。”
林掌柜点点头，把字据谨慎地收好，跟着刘二出府。
刘二把林掌柜送出门外，却看见那男子依然躺在地上。
“敢到钱府闹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刘二火气未消，狠狠地啐了一口。
“刘管家，到底所为何事？”林掌柜问。
“老林，你也知道，每年祭祀的圣女抽选都是由我家老爷最后审批的。这户人家今年被选中了，结果就跑到府里来闹事。最可气的是，他居然敢污蔑我家老爷不公正，没打死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刘二越说越气。
“哎，怪可怜的。”林掌柜仔细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心中满是同情。
“对了，老林啊，你们家也有个姑娘吧，多大了？”刘二小声地问。
“恩，快十五了。”林掌柜回答。
“哎，人活一辈子，有钱有势你可以讲公平，没钱没势你就讲不了公平，这世道就是这么混蛋。所以凡事都要先做好准备，不然可是要吃亏的。”刘二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掌柜一眼。
“刘管家，你的意思是？”林掌柜察觉出刘二的话中有话。
“老林呐，你我相识多年，我把你看作是朋友。我告诉你一条真理，钱！永远是万能的！”
那天，林掌柜把受伤的男子送回了家。他知道了他姓齐，也知道他将会失去他唯一的孩子。
在那之后，林掌柜开始拼命地赚钱，存钱，成了一个地道的奸商。
林掌柜心里清楚，自己无权无势，想要保护家人，能靠的只有金钱。所以原本就节俭的林掌柜从此变得更加吝啬守财，一毛不拔。那件褐色的棉布长衫他缝缝补补愣是穿了三年。
林掌柜收起字条，忐忑地走进了风满楼。
酒楼里歌舞升平，热闹喧哗，却仿佛与他是在不同的世界。他走上二楼，用些许颤巍的手推开“听风阁”的房门。
此时刘二已经叫好酒菜，正自顾自地喝着清酒。见林掌柜来了，刘二坐着招了招手。
“老林，估计你也已经猜到了，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刘二说着，为林掌柜斟满一杯酒。
林掌柜平日里滴酒不沾，此时却举杯一饮而尽，低头问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昨天在老爷的书房里看见了一份名单，上面有五个名字，一个是你林家的。”刘二喝了一杯酒继续说：“这五个名字里，有三个会被留下，有两个被划掉。至于说划掉哪两个，就是一个值得商量的问题了。如果有人肯在尚书大人的耳边吹吹风，或许今年就没有姓林的了。”
“刘管家，你我之间就不绕弯子了，你开个价，这个忙值多少钱？”
“呵呵，那就要看在林掌柜的心里，她到底算是犬女，还是千金了？”刘二眯着眼睛，笑的让人讨厌。
虽然林掌柜已有些心理准备，但心中还是一惊。这巨大的数额远远超出了林掌柜的预期，但他仍旧毫无犹豫地说：“明白了，我这就去筹钱。”
“等等。”刘二夹起一片肥肉送到嘴里，边嚼边说：“我可提醒你，时间不等人，过了明晚可就世事难料了。”
“明天傍晚之前，我一定把钱拿给你。”林掌柜头也不回，径直离开。
此时的林掌柜满脑子只有一件事，一定要尽快凑到一千两银子，这样才能保住晚风的命！
在车迟国，五个鸡蛋可以换一文钱。一千文钱可以换一两银子，买一头牛。而一千两银子，可以在东林街上买五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从钱庄出来之后，林掌柜把银票仔细地数了三遍，共是七百八十两。这是他攒了一辈子的钱。
林掌柜心中盘算着，还差二百多两，只有卖房子了。下定决心之后，林掌柜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回到家，林掌柜径直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他钻到床下，用铲子小心翼翼地撬开两块方砖，从地洞里捧出一个石蜡密封的樟木方盒。
木盒内装着林宅的地契和一个十两的银锭。这十两银子是林家最后的保障，是准备战乱发生时用来逃命的钱。
林掌柜轻轻擦拭了地契，然后连同银锭一起塞进怀里，向屋外走去。他打开房门，发现林妈妈已经站在屋外。
“连这林家的祖宅也非卖不可了吗？”林妈妈看见了他手中木盒，神情颓然地问。
“从我爷爷的爷爷开始，这间宅子已经传了五代，到我这……就算是断了！”林掌柜苦笑着叹了口气，“我先去把地契押给当铺，应该能换个一百五十两左右。剩下的我再去借一借。”
说完，林掌柜迈步向门外走。因为心中愧疚，他至始至终都没敢看林妈妈的眼睛。
“等等。”
林妈妈拦住了他，示意他站住，然后转身进入屋内，把自己的首饰盒捧了出来，那里面装着林妈妈最宝贵的嫁妆。
“原本是打算留给晚风的，拿去当了吧。”
林掌柜接过盒子，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然后转身走出家门。
一路上，林掌柜走的飞快，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下一章 【西游】玄奘之路（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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