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祯十年七月,江南突发水患,不过几日,哀鸿遍野。
京中紧急下拨赈灾粮款,一月时间,地方递上折子,说是灾民已安置妥当。朝中连日来愁雾密布,得此消息方拨云见日,人人欢喜。
谁知到八月中旬,郢州逃出来的灾民在华荣街冲撞了一位贵人,被擒拿时呼号不止,似有莫大冤情。贵人了解事情原委之后大惊失色,即刻进宫报与隆德帝。
夜深。张府众人还未歇息,进进出出忙碌不停。府里的三位主子在堂中正襟危坐,不知在裁夺盘算些什么。
张继科手捏一张单子,眉头紧锁。半晌,他展眉说道:“将我那套红瓷茶具带上,棋盘就暂且蠲了罢。让田婶包上两斤枣花酥,西街的花生糖也……”
樊振东实在看不过眼,插嘴道:“科哥,我们有公务在身,又是微服出行,这么招摇不好吧?”
张继科将单子一扔,满不在乎的笑道:“那就扮作富商嘛!况且这些东西不算多,都不够问月吃上三天。”
“出门在外,钱财不宜外露……”
周雨打岔道:“无妨无妨。那郢州汉子进京时只剩半条命,可见路上没少受人围追堵截,京中焉能不派人访查?那几位都是人精,只怕我们还未入城便已备好酒席了。”
“虽是这样,”樊振东迟疑片刻又道,“若他们心存歹意半路伏击,完全能赖在其他县官的头上啊。”
周雨笑道:“此次走的是押送粮款的路线。层层剥削,灾民到手不过数枚铜钱,这沿路的一众县官老爷哪个能逃脱干系?都是一道儿的禽兽,谁也不愿意独担罪责。想来这趟差必定有人好生护卫。”
樊振东点头道:“受教了。只不知陛下命我跟去做甚?在世人眼中,我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张继科拿鞋尖点了点地,哼笑道:“若能查到罪证,他就能凭此功劳名正言顺封你为王;若是查不出也无碍,正好训斥我一顿,他倒是得意。”
“原是为了这个。”樊振东恍然,“对了,铭毅军从来只听从虎威将军号令,此次远行,拿他们怎么办?”
“唔,”张继科不大文雅地伸了个懒腰,“陛下调来御林军右统领代我练兵,无非是对我心生忌惮,借机收买人心。罢了,权当给兄弟们添零花了。”
他朝周雨抬了抬下颏:“我记得你与那罗统领是熟识?”
“不错。”周雨笑道,“我这友人有许多好处,唯独一样,难过美人关。我与他喝花酒时认识,倒是意外的志趣相投。”
樊振东猛的抬头。
周雨连连摆手:“别这样看我,礼部的人十次相邀,总不好一次也不应下。”
张继科笑道:“卫国公狡猾奸诈,教出来的儿子竟是个实心眼的忠臣。粮款被吞一事据说就是他捅上去的?有趣,有趣。”
事情议定。樊、周二人回房休息,一路上周雨只觉如芒在背。
“不必看了,”周雨转过头无奈笑道,“我脸上有花?也值得这样瞧。”
樊振东终究憋不住,小声道:“你且不可同……本朝不许官员狎妓!”
周雨恍然大悟,用中指指节叩了下樊振东的脑袋:“小小年纪,想什么呢?张府的人从来洁身自好,只是单纯的喝酒。”
樊振东脸一热。不过没关系,夜色沉沉,没人看的清。
“……嗯。”
翌日一早,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出了城门。
出城后周雨向驿站讨了两匹马,同樊振东扮作下人模样,护送两位经商为生的“公子”回乡探亲。
这一日行至汴城湖畔。
日暮时分,余晖散落在天际,一块儿浓烈,一块儿浅淡,剩余的全撒在湖面上,晕染出一滩金黄。
“停车。”
骑在马上的二人回头看。小厮勒住缰绳,张继科小心翼翼地牵着问月下来。问月穿戴完整、神色如常,只是衣领处有些皱了,面上也泛了红晕。
“怎么了?”周雨了然,使坏问道。
“长途劳顿,下车洗把脸。”张继科面不改色的回答。
“啧啧啧,世风日下。”周雨作嫌弃状,“这辆车我可不坐了。”
问月扶腰回头,气急败坏道:“不坐就不坐!让继科给换辆新的!把你骑的那匹马也卖了!你给我走着过去!”
“好好好。”色令智昏的张继科连声答应。
他使了个眼色,小厮心领神会地架马朝不远处的碎石堆撞去。在樊振东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马车撞毁了一边的车轮。
“……”
一行人只得宿在汴城。与此前不同,今夜他们并未在客栈落脚,而是径直去了官府。
府衙正门大开,十数个伢子分列两侧,高举灯笼。为首一人身着官服,见张继科一行人走近,忙迎上前来。
“下官汴城知州宋昶之,见过张将军与诸位大人。”
静默片刻,张继科扑哧笑开:“行了,宋三郎你也别装模作样,你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我有事要求你呢。”
“给我寻一辆马车。越贵越华丽的越好。”
“好好好,这边请。”宋昶之挺直腰杆拱手道,“自我左迁以来寂寞的很,今日与故友重逢着实高兴,合该不醉不归。”
宋昶之在前面引路。突然,他回头笑道:“张将军。四年前你托我照养的牡丹开了,要去看看吗?”
啊实在想睡觉,有空再写……
牡丹的花期是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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