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爹，这事恁别管行不。算闺女对不起家里了”

“咋会这样，咋会这样，唉，妮儿，回家吧，咱回吧，别让人家笑话咱，行不？”

“爹，你先回家吧，我不能回去，马上就开车了，你快下车吧。”

“亲家那边，叫恁爹咋交代，在等着哩，还叫家里人活不？！还叫俺见人不？！”

……

“哭啥用？回家！不要家了吗？”

……

“妈XX，不回，以后别进家了”

“爹”

“别叫俺，俺不是恁爹”

“爹，爹，对不起，爹”

父亲从长途车门口摔了下来，车开走了，云看着车窗外浑身是泥的父亲，痛哭失声。

大雨滂沱，父亲跌倒在雨水里……

父亲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人，年轻时就代表生产队去过山西做工，一手好木匠活儿。哪家盖房、做家具，都来找他帮忙，村里边家家户户都念着他的好处。

每次云从城里回来，乡亲们都会到家里坐上一会儿，嘘寒问暖，家常里短；回城时，又会拿些瓜果梨枣的，让云带走。

父亲总是坐在一旁，沉默地抽着旱烟，看着云和母亲乐呵呵地招呼着乡亲，张罗着让乡亲拿走些云从城里带回来的点心糖果，往往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尝过。

村里人都知道，小女儿云，是父亲的“宝贝疙瘩”。三个姐姐和两个哥哥经常挨打骂，唯有云没有骂过一句，动过一手指头；云常常充当哥哥姐姐“挡箭牌”，云一撒娇，天大的事儿都不是事儿了。

云是家里唯一在城里工作的人，父亲常常以此为荣。

云毁了婚约。

让父亲第一次进了城里亲家的门，第一次抬不起头来，第一次被人数落，第一次苦苦哀求云，第一次骂了云，第一次被人戳了脊梁骨……

第一次大病不起。

……

十年。

云再次见到父亲时，多日昏迷的父亲眼睛突然亮了。

云把脸贴在父亲的手里，泣不成声。

“妮儿，瘦了”

“爹”

“傻妮儿，咋不回家呢”

“爹，不敢回，日日夜夜都想爹”

“傻，这是爹，这是家”

“爹”

“别怨爹，爹后悔死了”

……

阳光灿烂，父亲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