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
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
忆昔霓旌下南苑,苑中万物生颜色。
昭阳殿里第一人,同辇随君侍君侧。
辇前才人带弓箭,白马嚼啮黄金勒。
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笑正坠双飞翼。
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
清渭东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消息!
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
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望城北。
此诗的创作背景:
此诗作于唐肃宗至德元年(756),当时安史之乱已经爆发一年余,唐玄宗仓皇逃离长安,肃宗于灵武(今属宁夏)即位,作者从家乡前往灵武觐见肃宗,中途被叛军捉住,押到长安。
作者在长安努力韬光养晦,得以保全名节,但心中的苦痛无处倾泄,只能诉诸笔端。
整首诗的大意可解为:
春日行走在曲江江畔,心情沉痛,压抑着不敢哭出声来。往日繁华的宫殿群如今宫门紧锁,春日的嫩柳青草又为谁绽放勃勃生机?
想往昔繁盛之时,唐皇与妃子们盛装出行,金辇宝马,何等光鲜,万物都被耀映得熠熠生辉。
宫女们在车辇前身着戎装,仰望晴空,拈弓搭箭,飞鸟应弦坠下,引来贵妃粲然一笑。
转眼间,明眸皓齿的美人现在又在哪里?就连皇帝也已远循剑阁,彼此阴阳两界。
人生而有情,伤心时就会泪沾衣襟,可那江水万古东流,不会有停歇的时刻。
天已黄昏,大队叛军又出来巡视,他们的坐骑扬起的灰尘弥漫道路,我又伤心又愤怒,心烦意乱,想回城南住处,却向城北走去。
诗中两处对比的表现手法最值得称道,一是回想往日繁华的盛世,对比如今荒凉的现实,及被叛军占领的恐怖和屈辱,二是描写人类具有丰富的情感,与大自然的生生不息、亘古不变作对比,充分表达内心的伤痛。
诗中所用的典故:
“同辇随君”:出自《汉书·外戚传》,汉成帝外出游玩,令班婕妤与其同辇,婕妤不肯,对成帝说道:我观古画中明君出行,身畔都是贤臣陪伴,只有末代君主身侧才见妃子和宫女,于是成帝作罢,未与婕妤同辇。汉成帝想做未做的事,唐明皇做了,班婕妤不肯做的事,杨贵妃做了。作者用此典故表达对唐玄宗和杨贵妃的失望和谴责。
作者写此诗时,杨贵妃已经被缢死于马嵬坡,唐玄宗已逃往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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