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是我家姐姐今天发在“老刘家”群里的。读姐姐的文字已经不止一次了,每每读来都是泪眼婆娑,为她那质朴的语言,真挚的情感和极强的画面感,总能唤起我无尽的回忆。
姐姐命最苦。她在家中总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三个弟弟,我是他小弟中最大的一个,也是最不听话的一个。按说一家四个小子一个千金,这姑娘应该顺风顺水自在逍遥,可事实并不是如此。她是在家姊妹几个中干活最多付出最多牺牲最多的一个人。
我是比我大四岁的姐姐拉扯大的。那个时候,妈妈忙家忙地忙卖鱼,像个陀螺一样在不同的地点忙碌的旋转。爸爸抽出一切时间搞副业逮鱼赚点钱维持家庭的开支,他所有的时间都盛放在小船中,洒落在小河边。哥哥上学,姐姐就在家带我,四岁之差的她背着我就像一只小猫衔着一只大老鼠,笨拙而艰难。这样的日子仿佛周而复始没有尽头,她背过我之后背老三,背过老三背老四,也因此而错过了上学的年龄。后来在临庄的一位妇女启发下,姐姐开了窍,鼓起勇气向爸妈提出要上学,觉得愧对女儿的爸妈也同意了。
姐姐上学挺卖力。她因为带我们兄弟三个而上学较迟,比同班孩子要大几岁,所以也比其他孩子格外努力。她一学期修完了一年级的课程,居然跳到了二年级,跳级让她必须更加努力,她所有的时间不是用在帮爸妈做家务就是用来读书。小学五年的课程,她只上了三年半,其间因为家务还缺了很多课。
刚上中学的姐姐,刻苦勤奋,成绩进步非常明显。但不测风云又照到了姐姐的头上:我姥姥的腿意外摔断,需要人照料,因为妈妈是独生子女,所以要扛起这个担子。而妈妈因为我们几个而分身乏术,于是只有让姐姐辍学在去家照顾姥姥衣食起居。
后来,渴望上学的姐姐跟妈妈说:“把姥姥接咱家吧,谁有时间谁照顾一下,我还能上学。”妈妈听了,搂着姐姐哭了……
就这样,姐姐断断续续的也没有上到中学毕业……
姐姐的一生是被耽误的一生,能够安心上学是他最大的痴念。直到嫁人后的她,还经常性做着一个“背着花书包去上学的梦”,醒来时都是泪湿枕巾……
今又读姐姐的文字,别有一番难以言诉的滋味,朦胧的泪眼中,往事历历在目——
姐姐老爸您该歇歇了 (文字:刘言飞语的姐姐)
老爸这个贴心而又安全的称呼,我相信每个人都不陌生,要说我老爸他算顶呱呱。文艺他也会吹唱与弹拉,农活针线活,犁耕锄钯,编框打篓,裁剪缝纫织衣袜,白天忙农活,夜晚自织鱼网抓鱼虾。
要问我老爸他干啥?从他那结实的中高身材,不难看出,他是一个朴实的农民,满脸晶莹的汗珠中都渗透着农民的勤劳与智慧。我爸他严肃时让你有点拘谨,笑起来又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在那没有打工的年代里,农民都收着二亩薄田。一年到头除去提留调款,过着难解温饱,清贫艰涩的生活。我爸他头脑灵活,村上我们第一个盖起青砖瓦房。那时候老爸会忙中抽闲,吹吹他心爱的笛箫,拉拉他心爱的二胡。
记得有一次炎热的夏夜。闷得人也难以入睡。爸爸拉起他心爱的二胡。唱起杨伯老的选段。大哥也有词有句的唱着“北风那个吹喽,雪花那个飘哟……”村民们以为村上来了文工团,闻声聚到我家的小院。会唱的,胆大的,跟着唱起来,不会唱的,也听得津津有味。小院时时传出欢快的笑声,就这样,爸爸自娱其乐,也给村民们赶走了一天的疲劳,也算过着招人羡慕的日子。
老爸他负担太重,上有年迈的双亲,下有五个子女,先后又都入了学,不知何时老爸收起了他心爱的与笛箫和二胡。为了让孩子个个有书读,爸爸只能让自己再苦一些,忙完农活忙织网。就这样,不知多少个夏夜,蚊虫叮咬,他不言苦,荆棘刺肤,他苦不言。多少个寒冷的冬夜,冻僵的大手被调皮的小鱼来戏弄,划伤的脚底血印薄冰他痛不吟。就这样一步步一网网一条条小鱼摆到集市上,卖的钱,换来我们的学费钱。家乡的条条小河沟沟坎坎,都留有爸无数的脚印与汗水。唯有饭店里没有他的脚印,酒杯上没有他的指纹。
姐姐一家几年如一日过去,爸爸卖完鱼,数着五块十块算大钱,和那不大不小的块块钱卷在一起,塞进口袋。偶尔有那零零碎碎的毛毛钱,不忘买几个烧饼,揣怀里,回家留给孩子翻。孩子们翻出烧饼笑的咯咯响啊,小弟弟嘴里还嘟囔“大的小半小的大半,姐姐哥哥我不吃。”爸爸看似乎懂事的孩子们分吃烧饼自己笑的艳阳满天。闻到孩子们手中烧饼散发的余香,才知道自己肚饥噜噜没吃饭,可他强忍饥饿,扛起锄头又去田间,在田间爸爸那汗透的衣衫湿干干湿湿又干,忙完农活才能回家吃顿饱饭。
就这样,一年年过去了,我爸他积劳成疾。迎来了八七年有喜有忧的一年。哥哥中考拿来了师范入学通知单,爸爸查出了严重的黄疸肝炎。大哥他并不满意,要上一中,三年后准考个名牌大学给爸看。那时爸爸那潮湿的双眼仰望着天心中在埋怨“儿有更大的梦想要实现,咋就偏偏赶上我落难?他思量了半晌,又开言语重心长劝我哥,这个师范先读着,如果哪天我病不好,这个师范也读不着。兄妹中你最大学会帮妈妈挑起这个家。”一向懂事的大哥抹着眼泪低下了头。开学时爸爸送走了大哥,不知哥哥的心情如何,我知道妈妈哭了大半天,爸妈至今心存遗憾。
在爸爸生病期间,头脑灵活的他把撒网改进迷魂阵,每天能等来自投罗网的鱼。在那些日子里,妈妈每天都会把熬好的药汤端到爸爸的床前,爸爸端起来一大碗的药汤一口服下。莲苦口都来不及漱一下,就提起小船下了河。爸爸把鱼打捞上岸,妈妈也为他准备好了鱼篓和自行车。(终日愁眉不展的妈妈,也只有看到这活蹦乱跳的小鱼,才有一丝笑容。因为她知道这些小鱼能变来孩子们的学费和我爸爸的汤药钱),我爸爸连泥脚都来不及洗,就骑上自行车,火急火燎的飞奔集市去了。看着我爸远去的背影,妈妈眼角湿润了,因为只有她懂,爸爸拖着病体没做一天的病人,没吃一口好饭,生怕他哪天倒下。
两年过去了,和我爸同时抓药的邻村人死了两个,我爸没啥改变,用我爸的话说:“我活一天干一天真是哪天眼一翻,也对得起老小这一关。”
我和姐姐的女儿转眼大哥毕业了,爸爸又接来二弟和三弟的通知书,竭尽全力。送走了二弟,三弟上中专,爸爸怀着忐忑的心去医院复查,当拿到复查结果时,爸妈那潮湿的心象盼到了久雨后的艳阳天,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人有好报,病痊愈了!我觉得这也与我爸那不认输性格有关,她与死神擦肩而过,却没看到死神的脸。
几十年过去了,我爸的五个孩子先后成了家,日子过得不算差,爸您还在忙啥?他还在忙织网,如今逮鱼不为卖钱,只为儿孙能够吃到野鱼的美味和汤鲜,当年相貌帅气,头脑灵活,动作敏捷的老爸,也老得头发花白腰背弯曲少言少语步履迟缓。只想大声唱,“父亲是那拉车的牛………”
爸就像一棵甘蔗,一生的甜汁给五个孩子吮咂尽了,如今只剩残渣一把,为此我梦里买来了人生的遥控器。大哥说:长按返回键,找回老爸年轻的容颜。二弟说那样我爸又要累多少年。,三弟说:按暂停键,五个子女齐声说就按暂停键,只希望老爸时光停留在眼前,前面的悬崖太危险,老爸您该歇息了,看看这机器化的耕种,爸爸可以省心了,是啊!从田间到地头,从餐桌到炕头,从瓦房到高楼。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苦累的日子过完了。
看见爸爸用过的脚踏缝纫机,我想起了我上小学穿过的那件粉底红花的套侨袿。那是老爸自裁自剪的。同学们不仅羡慕我的衣服,更羡慕我有一个心灵手巧的老爸,如今这台缝纫机也送人了。希望你能拾起你那沉睡多年的笛箫和二胡,看看是否能吹、可否能拉。女儿又想听你唱那,朝阳沟选段啦……
老爸,您该歇歇了。
老爸您该歇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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