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三年,漂于京城,我深爱着这里,她如同我的一个恋人,给我温暖和欢喜,亦会让我垂头丧气,然而我毫无脾气,连分手都不敢说,因为在我眼里,她始终很美。
在这几百个日日夜夜里,我见过众多的喜怒哀乐,有的亲身经历,有的擦肩而过;我见过许多的真真假假,有的异常惊艳,有的扼腕叹息。我在北漂脸上,见过疲惫,见过欢喜。有人在地铁里哭了,有人在公交上睡着了,有人披星戴月上下班,有人走了……
北京,迎来送往,如同一场永远无法结束的流水席……
第一章 租房记
来北京之前,北京在我眼里是繁华的、是充满压力的也是充满无限机遇和挑战的。什么?财富?我不敢想。初出茅庐的小屁孩儿,哪儿能让北京公然给予财富,那只是基本工资好吗?
来北京之后,北京在我眼里只剩一个问题:我住哪?
曾经有则新闻说起过,小夫妻来北京租房,两年换了11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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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惊讶,对于每一个北漂来说,这一点儿都不算稀奇。
我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地说北漂真的是居无定所,但是频繁搬家确实是一部分甚至是大部分人的现状。换工作,要换住处;室友不好,要换住处;房东把房子收回去,要换住处;跟房东有了纠纷,要换住处;居委会驱赶租客,还是要换住处……有人说,在北京,一个月可以收到好几个offer,但是一个月不一定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房子。
北漂为什么叫北漂呢?其中一个原因大概就是自己永远租不到稳定的房子吧,如水上浮萍,漂来漂去。
1.黑屋历险记
刚来北京的人,因为经济拮据,很少去租那些干净明亮的地方(家里超有钱的除外),一般都是租个地下室、隔断或者床位。这三者堪称北京迎接北漂的第一个见面礼,北京揭开她美丽的面纱,告诉你,其实她是个包容却并不太友好的“女子”。
很多人,带着陌生的恐惧和隐隐的期待拖着行李住进了这些或窄小或阴凉或窄小阴凉的“房子”里。
我拖着大箱子跟着房东打开公寓大门的时候,眼前一黑,随之,一股淡淡的发霉潮湿的味道飘进了鼻子里。我还没来得及生出畏惧之感,就被热情的房东姐姐拽进了屋里。还没适应眼前黑暗的我,脑子嗡嗡直响,脑海里回荡着来北京之前,一个高中同学问我的那句话:你一个姑娘家去北京干什么啊?
当然是去闯荡,去发展咯。这是当时的想法。
进了小黑屋的我在想,来北京不会被拐卖吧?
当主卧的门被打开时,一道亮光终于照亮了我的视野,万种os瞬间安静了下来。
房东姐姐背对着窗子站在屋里,肥硕的身影披上了一层柔亮的白光,她张开双臂,仿佛成了上帝派来接我去享福的天使。
适应了光线变化之后,我才看清房东姐姐挂着浮夸笑容的脸,还没说什么,我就被脚下横七竖八的鞋子拌了个趔趄。
“唉唉唉唉,看着点儿。”
“坐吧。”房东姐姐屁股一歪,就坐在了一张凌乱的下铺上。
我趟过满地的鞋子,局促地站在房东姐姐面前。
“哎呀,坐吧!”我也坐在了那张没叠被子,书扔得乱七八糟的床上。开着脑洞想这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竟然忘了我是在看房子。
“我跟你说说吧。”房东姐姐用她肉呼呼的手指着对面的一个上下铺说,这才把我从发愣模式里唤回来。
“啊?哦。”
“那个床。”房东姐姐指着对面的上铺说。“有个姑娘考上北大的研究生了。”我惊讶地张大了嘴,顺着房东姐姐粗粗的手指,我看到的是斑驳脱落的墙皮和糊着报纸的房顶。
“嘿嘿,厉害吧?这个床。”房东姐姐又指着下铺。“有个姑娘在搜狐上班,今年顺利进新浪了,你看,就在离咱们不远的地方,她每天都可以骑车去上班,现在她不住在这儿了。可惜现在有人占了,不然你住在这个床铺,一定也能升职。”可不么,人家都进新浪了,怎么还能在这里蜗居?
“还有这张床,是一个北大医学博士的床,她今年刚考上医学博士。”房东姐姐拍拍我们正在坐着的这张床。“啊?”学医的不都是洁癖吗?怎么这么凌乱?医院里哪个科是需要像这样学习才能出山的?这位女神是很忙吗?不都说学医的挣钱很多吗?对于这张床的疑问,我简直不能再多了。而它,默不作声,用没叠的被子和凌乱的衣服对我表达着拒绝。
“嗯,这个女博士长得可漂亮了。”
“啊?”
“唉,你怎么光会啊呀?”
“哦……”
“还有这个。”房东姐姐指了指我们头顶的床铺,“这个女孩儿回家了,过一阵子还来呢,她可可爱了,这个粉红色的公主蚊帐是她自己弄的,这个梳妆台也是她买的,还有这柜子上的贴纸,也是她贴的。”房东姐姐说起这个姑娘来就星星眼了。
我在脑海里ps了一下,如果没有这个蚊帐,那脱落的墙皮和房顶的灰就会落到姑娘的脸上,如果没有梳妆台,那么这个屋里就没有所谓的桌子,只有一个橱子,如果没有那些包装纸,那个一扇门已经歪斜了的衣柜会比现在难看很多,营造了这么多虚幻的美好,难怪房东会觉得这姑娘比女博士还好。
“你住在这个上铺还是那个上铺啊?”
“这个上铺不是有人吗?”
“她两个月以后才回来,到时候你再换地方就好了。”
“那还是住那边那个吧。”我头脑麻木地顺着房东姐姐的话就说了出来。
“哈,就喜欢你这个痛快孩子,我们签合同吧!”房东姐姐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两份合同,竟然还有一根笔!
“嗯?签……签合同?”
“不签吗?姐姐可是走正规程序的,把你的身份证给我。”
“不是……这就租……吗?”我抱着背包,迟疑了。且不说明明朝南却昏暗的室内,不说脱落的墙皮和满地的鞋子,就是这老旧的空调和潮湿的环境我也不敢想。
“你不是说要那个上铺了吗?”
“我……那是顺着你的话溜出去了。能不能让我再想想?”
“妹妹我跟你说啊,这可是学校边儿上的房子,租的人很多,一会儿就没了你可别后悔啊。”
一会儿就没?怎么可能呢?
“那个,房租是押一付一还是押一付三啊?”我在租房网站上学了这两个新词儿。
“押一付三。”
“3600啊,没有那么多钱……”
“你放心~来我这儿咱们什么都好说,不就是没钱嘛,先交一个月的房租,回头让你妈妈打给我,哈哈哈哈。”房东姐姐这丧病地一笑,我可毛了,这事儿哪有笑点啊?战战兢兢的,我只好拿起手机来,给老妈致个电。
“妈……那个,我看了一间房子,一个床位900,你说租吗?”
“环境怎么样?偏僻吗?屋里的电线是铜线吗?线路老化吗?有别的安全隐患吗?”老妈连珠炮似的一问,我环视了一下四周,要说安全隐患倒也不至于,然而整间屋子,就是给不了你安全感。
“还行,主要是便宜。”
“你不能贪便宜,贪小便宜吃大亏。”
“哦哦。”
“能租就租,不能租就再出去看看。”
“嗯,行。”
“房租够吗?”
“暂时还行。”
“不够给我打电话吧,早说了不让你去北京。”
“哎,妈。”
“行了,挂了吧。”
“嗯。”
电话掐断,我一回头,正对上房东姐姐鄙视的目光,起初那个像英国贵妇一样的她不见了。我面露惊恐,她似乎在酝酿什么。
“你都这么大了,这么点儿小事儿还给你妈打电话?”
“额……是那个,我想……”
“每个人出来难道不是为了给家里多一点经济来源吗?为什么要让阿姨担心呢?”
“额,不是……”房东姐姐开始诛心了。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你这时候告诉你妈妈你没找到住处,她会放心吗?”我望了望窗外热辣的骄阳,是的,现在让我出去我也不想了。
“额……”
“我这一个月水电暖网全包,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出去问问,谁家还有这么好的福利。”
“可是那个墙皮……都掉了,晚上睡觉会不会砸到脸啊?”我担心地看了看正对着上铺的那块墙皮,虽然有两张报纸勉强粘在上面,但周围的墙皮也已经翘起来了,弧度能让人想起悉尼歌剧院,就是感觉不到美。
“那是去年下过大雨,房顶漏了,洇过来才变成这样的,后来屋顶防水都做好了,今年不会这样了,墙皮也不会再掉了。”房东姐姐倒是很欣赏那些翘得像船帆一样的墙皮。
“哦,那对面屋子里都住了谁啊?”
“啊,是四个小姑娘,都是考研的,现在不在,都上自习去了吧。你租不租?不租咱们走吧。”
“等等等等,让我想一分钟。”
懒惰小孩儿说:“第二天就要上班了,这时候出去找房子又很热,而且也不一定找得到了,要不先凑合两个月吧,再慢慢找合适的。”
敏感小孩儿说:“墙皮都掉了,线路也不知道老化没有,房东只是这么说,你知道是真的假的?”
懒惰小孩儿又说:“屋里住着这么多人呢,哪个出事了?”
敏感小孩儿说:“要出事,大家就一锅炖了,你把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这样好吗?”
懒惰小孩儿说:“那你现在还有别的房子能看吗?”
敏感小孩儿:“……”
“好吧,我租。”两个小孩儿打了半天假,我的理智和不放心还是屈从于了懒惰。房东姐姐欢快地翻出合同在上面签了字,星星眼着看着我像签卖身契一样把合同签了,然后先拿走了我一个月的房租。
“楼下有小超市,你要买什么生活用品可以去那儿。门上有咱们屋的规定哦,记得看看哦!我走啦,拜拜~~”房东姐姐站在昏暗的客厅里,用甜美的嗓音向我告别,咣当一声门关上了,客厅又陷入一片黑暗。
我叹了口气,把大包和行李箱拉进屋里,在满是鞋子的地上蹚开一片地方,打开箱子,准备铺床。看着这满地的鞋子,我突然有了种先玩儿一把真人版连连看的冲动,还没开始行动,房东姐姐又回来了。
“哎呀,你看看我,都忘了把钥匙给你了!啊哈哈哈哈,拿好啊,别丢了。”她再一次扬长而去。
到了下午四点,日头西斜的时候,远处的高楼大厦通身亮晶晶的,真好看。
嗯?这屋子怎么没窗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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