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幸运的活了下来,陈刚却是不知情。
超载的后八轮自一个人身上压过去,当时的重量少说也有六七吨,谁会相信那人居然还不死?
回家后的陈刚跟老婆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后,收拾了几件衣服,便趁夜出逃。
害怕警察堵截,他就专挑小路走。一个星期后,他来到了距离c城千里之外的S市,这里是改革的前沿,在这个年代更是遍地机遇的时代,可身负“命案”的他,却只能看着身边的人迎接一个个的机遇,而自己只能窝在一个小小的五金厂中做零工。
合法的身份,成为了他前进路上难以逾越的鸿沟。
三个月后,陈刚离开了五金厂,不是因为被迫逃离,而是因为他再不离开,他的会没命。
切割机的高温早已将他的双腿灼烧的没一块好肉,原本去医院简单的治疗就可以痊愈的伤则因为一张小小的身份证将他与医院彻底的隔绝,每到下班,他只能窝在自己那小小的工棚中,用买来的红药水擦拭自己的双腿,可潮湿闷热的气候,让他的身上始终都流淌着汗液,双腿开始溃烂。
无奈的他只能离开,三个月的工钱却不够自己疗伤。
伤愈之后,他又开始前往工地做零工,也曾前往各个工厂做零工,可是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是那几个孤独的身影中的一员,干的活最累,工资永远最低。
他知道,他们都是有故事的人。
没经历过这样生活的人,永远不会知道,那种每天早上等待别人来施舍自己一口饭吃的感觉,更不会明白跑路这种电视台词中那般洒脱的行为背后,是一个蝼蚁般的生命在苦苦挣扎,苟且偷生的凄凉。大好的年华,在一次冲动之后就被埋入了城市的废墟,从而如老鼠般苟活于世间。
好在他是幸运的,在他茫然四顾而无处安身,对生活即将绝望之时,这世上终究还是有人将他挂在心上。
他的妻子来了。
这个世界上如果真有凄美的事物,我想那一定是爱情,且只属于女子的爱情。
没人知道那一年的陈刚给了她怎样的幸福,她愿意陪他一起流浪,十六年,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纪,她愿意陪她四海为家,愿意陪他颠沛流离,这是一个男子的魅力,更是一个女子痴心。
那天中午,王昭确定了陈刚的具体所在工厂,带人前往抓捕之时,他们才吃完午饭,正在一天的工作。
厂房内的热浪在这盛夏的烈日下更是让人难以忍受,走到陈刚面前时将他控制以后,王昭叫出了他的名字,他心中便已了然。
没有反抗,没有意图逃脱,只是简单的说了句,拿我衣服把铐子罩上,我老婆还在这里工作。
带出厂房的那刻,背后传来了女子歇斯底里的大喊,而他只是回头对他笑了笑,用家乡话说了声。
警察来了,没办法了,你回去好好工作,等我回来。
很平常的安慰,但是在车上,王昭才知道这是一次安慰,更是他们的道别。
案发地离陈刚家仅三十公里,他出逃以后他竟然不知道对方根本没有死,他一直认为自己杀了人。在王昭告知陈刚对方并没有死之后,他顿时觉得自己多年逃亡所忍受的种种艰辛瞬间变成了一个笑话,而自己因为他的原因而至今无法上户的儿子更是因为他而毁了一生。
良久,车内响起了一句茫然的自语,似是在问王昭,似是在给自己寻求解脱。
他还好吗,我给他赔点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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