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公社的“大跃进”“大炼钢铁”等事件导致劳动力被占用，田地荒废，又遭遇自然灾害，从而引发饥荒。饥饿的“社员”们只能吃草根啃树皮，最后他们盯上了存粮富裕的单干户蓝脸，打死了蓝脸家的驴，抢走了蓝脸家的粮食。
蓝脸家的驴，是有着西门闹灵魂的驴，他又一次冤死，冤魂盘旋在天空看着分食驴肉的人们，转而投胎成一头牛。
1964年10月1日，蓝脸带着儿子蓝解放去赶集，此时困难的饥荒时代已经过去，秋季丰收，街上热闹非凡。
蓝脸带着儿子解放直奔牲口市场，市场上只有两头驴，一头灰色的老母驴，一头令人生厌的白脸驴（因为传言说白脸驴是绝户驴）。看着两头又老又丑的驴，父子俩都想起了家里曾经养的那头“雪里站”——英俊潇洒的西门驴。
或许是因为拥有过最好的，其他再也不能入眼，蓝脸便放弃了买驴的念头，离开驴市转而走进牛市。
进入牛市后蓝脸看中了一头小公牛，可卖牛人坚持要把小公牛和母牛一起出售。蓝脸的钱只够买小牛，坚持只买小牛，与卖牛人僵持不下。即便卖牛人下了“逐客令”，蓝脸也执拗地非要那头小公牛。
最终卖牛人偶然得知蓝脸就是那个违背主流不肯加入人民公社的唯一的单干户，因敬佩蓝脸的勇气而同意把小公牛卖给蓝脸，母牛则卖给了公社生产队。
牵着小牛回家的路上，蓝脸非常高兴，也告诉儿子蓝解放说小牛的眼睛特别像以前家里的那头驴，并且给解放讲了几个关于轮回的故事。或许蓝脸不知道小牛就是他曾经的主人西门闹转世为驴、又转世为牛，但是冥冥之中的感应使他们再一次相逢。
消灭单干户，一直是人民公社的大事。公社书记发动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能言善辩的女人、心灵嘴巧的学童分别劝说蓝脸家的大人小孩去入社，他们一波一波涌进家里，劝说着要及早觉悟，入社才是正道。
首先顶不住的是蓝脸的继子女金龙和宝凤，他们在学校受到了孤立和霸凌，仅仅因为他们是单干户的子女。
蓝脸虽然坚持单干，但他同意让妻子和孩子们去入社，因为入社是社会潮流。跟着潮流走，可以给他们保护，毕竟妻子迎春是以前的地主西门闹的小妾，金龙和宝凤是地主的孩子，他们这种“根不红苗不正”的人更需要追随社会主义的脚步，参与“阶级斗争”，与以往划清界限。
蓝解放则坚持跟随父亲单干，因为他崇拜自己的父亲，也因为他和父亲一样都有半边脸的蓝痣，其实本质只是他年龄还小，纯属好玩。他并不知道与社会潮流对抗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将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迎春带着金龙和宝凤入了社，蓝脸出去上访了，因为毛主席说“入社自愿”，可是公社书记一直强迫他入社，已经影响了正常生活。临走前，蓝脸交待解放照看好小公牛。
蓝脸先是找到县长要求单干的权利，让县长给开个“护身符”，县长不敢写这样的东西，建议蓝脸去省委。省委农村工作部的部长接待了蓝脸，部长也劝他入社，后来被他打动，写了“护身符”，表示不入社是农民的正当权益，基层组织不得强迫。
蓝脸上访期间，继子蓝金龙在入社仪式上靠制服了怒顶吴秋香的西门牛而立功（吴秋香是西门闹的三姨太，惩治地主阶级时期为了脱罪曾诬陷西门闹），后来为了让弟弟蓝解放也入社而每天虐打弟弟。入了社的金龙因有文化和有觉悟而受到重用。
1966年春耕时，西门牛已长成健壮的大牛，开始犁地了，虽是第一次参与劳动，西门牛比公社大队里的牛表现更好。犁地时书记洪泰岳要求蓝脸和牛不能踩踏公社的土地，否则铲断腿脚，西门牛也做到了不踏上公社土地。
“文化大革命”兴起，红卫兵经常游斗各路“牛鬼蛇神”，蓝脸因坚持单干、反对集体化也被游斗过，游斗过程中因被风刮掉的红旗蒙了牛头导致牛发疯伤人。最过分的是，此时得势的进步青年金龙还命人用油漆将养父蓝脸的脸刷成红色，油漆还差点弄瞎蓝脸的双眼。
那个冬天，大雪封村，与外界失去联系。金龙凭借一腔革命热情，独立地将文化大革命进行下去，演讲、训练、排练样板戏……
此时16岁的蓝解放因单干而被排斥，他开始羡慕那些热闹又神气的红卫兵们。金龙趁解放思想松懈时借亲情再一次劝说解放入社，其实自私的金龙心里哪有亲情，他不过是想立功罢了。
蓝脸宁死不肯入社，蓝解放就背叛父亲、牵着西门牛入了社。从1967年到1981年，蓝脸就一个人守着自己的一亩六分地，固执地、荒诞地存在着，既可怜又令人尊敬。
后来金龙的上级靠山犯错倒下了，金龙被人诬陷为反革命，成了劳动管制对象。
春耕又开始了，金龙套了西门牛和西门牛的妈妈蒙古母牛去耕地，但是一到地头西门牛就卧下不动了，即便被鞭子抽打也不肯下地干活。
金龙便将自己失意的愤懑发泄在西门牛身上，他不停地抽打牛，皮开肉绽的牛仍不动。有好事者拱火说这牛也反对人民公社，还想跟着旧主蓝脸单干，于是很多人围上来鞭打西门牛。
直到牛遍体鳞伤，打牛的人动了恻隐之心纷纷停手，金龙仍不罢休。他让蒙古母牛拉着西门牛的缰绳前进，把西门牛的鼻子拉破也没让西门牛动起来。然后金龙就用火烧，牛依然不肯动。
牛的皮肉被烧烤，在临死之际，颤巍巍地站立，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公社的土地，走到单干户蓝脸旁边，像一堵墙倒塌那样，沉重地倒下。
牛被蓝脸埋在他的地中央，即“义牛之冢”。西门牛杀身成仁，成了当地的传奇。
牛犟劲，为了信念，不怕凄楚和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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