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沙越来越强烈,刮得门扉咯咯作响,沙子渗透进来,打在身上,覆上一身的尘土。武殊儿就坐在旁边,背对着风沙,怀里趟着她的宠物雪貂。根据风沙的强度,风沙暴的风眼应该就在半里附近。真希望沙尘暴尽快过去,好与蹁跹姑娘相见,谈谈她的见闻。
尽管相信蹁跹姑娘一力狙击匈奴两大汗王,只有从她口中说出当时情形,燕清才觉得此事方能圆满。
毕竟燕清鼓动蹁跹姑娘奔袭数千里狙击匈奴汗王,免除一场匈奴骑兵侵略西凉边境的危机。看到蹁跹姑娘安然归来,燕清才心安理得。
一骑绝尘直入边境城,蒙面骑兵逃避身后的沙尘暴风眼,跳下马来,拍开客栈的门,牵着战马进来。客栈老板和小二忙关闭门,挡住外面的风沙。
门内聚集一地刮进来的黄沙,更有风沙渗透进缝隙,伶仃地在地上蹦跳。
整座边境城笼罩在沙尘暴中,尘沙飞扬,牲畜烦躁不安,牛羊马的惊恐叫声透过沙尘暴的风声渗了进来。
蹁跹姑娘迅速瞥眼客栈内的八名商旅,有西域商旅,有中原商旅,如若无人地揭下蒙面布,放下身后的铁箱落在脚下,大方坐在桌前,一脚踏在长凳上,利落地打开水袋塞,猛灌几口,彻底将半袋水一次豪爽饮尽。
客栈老板盯着铁箱,想起近来传闻,不禁把眼前的豪客与传闻中背着铁箱神乎其神的神枪手联系在一起,眉头一皱,又平缓下来,笑呵呵坐下。
刚刚客栈内商旅们正谈论着出现在西域诸国和匈奴草原的西凉骑兵和火骑兵,凭数千骑兵纵横匈奴草原和西域,杀他个兵甲不留。
西域商旅更提到自己亲自见过西凉火枪手单枪匹马闯出数千匈奴骑兵的围剿,那场面真精彩。
匈奴两大汗王身亡传闻就是那名背箱火枪手的杰作,才导致匈奴骑兵发疯似的追杀。
客栈内的商旅在蹁跹姑娘踏进来的一瞬就注意到她背后的铁箱。
或许名声在外,商旅们都安静坐着,只是目光时不时地扫向那遍布黄土的铁箱。
蹁跹姑娘瞥眼客栈老板,下意识摸向腰际配枪。
“军爷,敢问贵姓?”客栈老板问,眼睛不自觉打量蹁跹姑娘脚下的铁箱。
“西凉火枪手,无名之辈,不敢相告。”蹁跹姑娘一口拒绝,毫不客气地一脚重重踏在铁箱上。
“既然是西凉军,那就不奇怪了。”客栈老板知道眼前的西凉火枪手不愿透露更多的信息,移开目光,倒杯茶水喝下。
土房屋顶落下灰尘,落满蹁跹姑娘和其他几名商旅身上。
沙尘暴有时刮几天,刮得受困的人和牲畜烦躁不安,有时刮半天。也就是说沙尘暴过去之前,蹁跹姑娘都要和这家客栈以及同样受困的旅人度过。
蹁跹姑娘定间房,要小二帮忙照看战马,背起铁箱登上二楼,踏上楼梯的时候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就像下一秒就要断掉,把人摔下来,可就是只听声不见断裂。
关上门,插上门栓,走到床边,轻轻放下宝贝铁箱,取出短枪和弹夹,检查完子弹,压在枕下,褪下铠甲,顿时身心疲惫感尽皆卸去。倒躺下来,却没有睡。
因为孤身一人,尽管在西凉边境城,习惯警惕四周动静的她不那么容易入睡。
在匈奴草原和西域荒漠如孤狼游荡三月,从一月初到四月初,见过狼和暴露在黄沙中的尸骸,逃脱匈奴骑兵追杀,帮过遭受匈奴骑兵或贼匪劫杀的商旅,狙击过匈奴汗王,死于她枪下的没有八十也有一百。
近三月来,西凉骑兵大出风头,尤其火骑兵战功甚多。火枪手的威名赫赫,在西域诸国和西凉边境尤为响亮。
一把火枪的黑市要价就达到惊人的千金,尤其是西凉火枪,更是成为黑市热门中的热门。怪不得有人铤而走险都要偷卖火枪。
匈奴人肯定在悬赏背箱火枪手的人头,蹁跹姑娘不好奇自己的价格,回西凉六军复命,就算大功告成。
在灰雪妖风肆虐整整一月,匈奴牲畜遭受重创,匈奴汗王正大张旗鼓地聚集骑兵,准备在二月中旬大举南下劫掠一番,竟然叫西凉骑兵和火骑兵杀个七零八落。
匈奴骑兵回想汉武帝时霍去病和卫青率骑兵带给他们祖先的噩梦,战战兢兢地警惕四面八方可能出现的西凉骑兵和火骑兵。又很快忍受不住心中噩梦,逃遁漠北。
蹁跹姑娘躺了一会,打开铁箱,将心爱的狙击枪细细用枪油擦拭一番,就像古董店老板擦拭得之不易的宋代官窑青花瓷。
沙尘暴未过去,尘沙偶尔落下,落在身上,枪械上,蹁跹姑娘一遍遍的擦拭,比爱惜自己更爱惜她的宝贝。
不知擦了多久,蹁跹合上铁箱,精神一直不肯放松下来。西凉边境城龙蛇混杂,千金一把火枪的价格令人疯狂,人为了谋利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偷偷带出去。
而自己有火枪,更优秀的火枪--狙击枪,加上匈奴人悬赏自己的人头,带着铁箱到处走,在贪婪成性的贼匪眼中岂不是个移动的巨大宝库?
狙击枪手一般配备副手,蹁跹姑娘不打算要名碍眼的副手,一来独自闯荡惯了,二来担心有人觊觎。
蹁跹逃回西凉途中,眼见就要抵达西凉边境城,身后匈奴骑兵紧追不舍,狙击枪子弹都快打光了。不幸中的大不幸,碰上黄沙漫天的沙尘暴,蹁跹发狠,策马冲进沙尘暴,一路朝边境城闯来。
本不肯在人多的地方多做停留,打算一路悄然无息地回到西凉六军军营,奈何匈奴骑兵追杀的紧,今日碰上沙尘暴,免不得要留几天,在此期间不得不小心一些。
在寂静了许久之后,一楼有人交谈,全都是西域语,蹁跹靠近门,听了会儿,脑袋里产生出楼下那八名商旅和客栈老板及店小二密谋如何谋财害命。
若不是如此,为什么只有西域语,而无中原话?一路奔逃,碰上匈奴人假装抢劫商旅引自己上钩,蹁跹姑娘绝境逃脱,已难以相信任何陌生之人,何况楼下有十人,整间客栈不知道有多少未露面的人。
片刻后,楼下的谈话声停了。蹁跹姑娘驻足凑近门窗细听,脑袋里生出一楼商旅们用纸条传递信息的影像,确定无法听到什么,又甩甩头,丢掉人为想象的悬疑色彩,轻轻回到床边躺下,习惯的探手摸向枕下,握紧枪闭目养神了。
有人踏上楼梯,几欲断掉的木板咯吱声接近二楼,蹁跹警觉地掏出一把短枪,扣上防火栓,悄然来到门后,留意来人的去留。
脚步声走远,接着响起开门关门的声音。
此种情况令蹁跹姑娘想起悬疑小说当中最喜欢的密室杀人事件,比较出名的暴风雪山庄杀人事件,旅行队身困山洞杀人事件,魍魉之匣事件。作者就是要营造在封闭的环境中诸般形形色色心怀叵测之人的行为动机和尔虞我诈尽力掩盖罪行的恐怖悬疑色彩。
活宝库深陷沙尘暴客栈,八名商旅和客栈老板及店小二如何作为?蹁跹姑娘绝对不喜欢把自己放在如此位置来推测不幸事件,毕竟谁会设想自己成为杀人事件的中心?
蹁跹姑娘苦笑,坐在桌前,倒杯茶就要喝下,一看杯子里满是尘沙,又皱眉放下。
摸摸腰间干瘪的水袋,又后悔一次豪爽干云的喝尽。若客栈内所有人密谋害自己,在水中下迷魂药是最省力的做法。
若没有水,那也只好忍着。七天不吃饭就要饿死,三天不喝水就要渴死。那就忍着等沙尘暴过去。首先要做的就是节省体力,放慢呼吸。蹁跹摸到床上,闭上眼平稳呼吸,手始终紧握短枪。
半夜,沙尘暴尚未过去,夹杂在呼啸声中的丁点细微声响仍旧引起蹁跹警觉,她猛地睁开眼,闭了呼吸,掏出压在枕下的短枪,拨开防火栓,偷溜到门后。
门打开的时候正好能遮挡住歹徒的视线。
门栓缓慢而坚定的向边缘挪动,在门栓掉落前,门后一只手极利落地接住门栓,悄悄推门,接着一柄刀伸了进来,然后是持刀的人。
他的目光锁定着里面的床,慢慢尽可能无声地靠近,屏住呼吸,压抑心中收获财富的狂喜,眼睛都快放光。终于停在床边,高高扬起那柄刀就要砍下去。
那张床蹁跹还要睡,哪里容得他乱砍,当即开枪,“砰”的一声,子弹击中那人的脑袋,送他归了西。
毫无意外的,黑暗的房间里响起重物砸落地板的沉闷声。
蹁跹皱眉,才想起来十分重要的事来:房间里多出个流血的尸体,那怎么睡得下?
我晕!
开枪声肯定传出去,客栈中的所有人都听得到。密谋害自己和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肯定要重新考虑该不该继续这桩极有可能掉脑袋的买卖。
稳妥起见,蹁跹摸回床边,拿回西凉刀,躲在死角欺近门,蹲在门角靠刀关上门,上了栓,又退回来。从储物袋中取出火折子,利落地在空中一划,黑暗的房间里冒出豆大的火苗,点亮桌上的油灯,熄灭火折子,随手收回储物袋中。又提灯靠近尸体,见是西域商旅中的一个,不出意料。四处摸摸,取出一钱袋,掂了掂,满满当当的赚了一票,嘴角不免上扬一抹笑意。
把尸体摸个遍,把战利品收集在桌上,细细数了数,西凉庆丰通宝百二十枚,十两纹银七枚,镶嵌珠宝的精巧匕首一把,又怀着激动的心情倒出一储物袋,竟然有钻石十颗!拇指大的血玛瑙二十二个!极品羊脂白玉吊坠一枚!
嗯?蹁跹瞥眼那具尸体,狠狠踹了两脚,心里骂道:肯定是杀人越货的惯犯!出完气,有打量那把刀,厚重,锐利,锋锐感十足,那起来凑近闻,登时眉头一拧,特么的有血腥味,一闻就知道这把刀肯定杀过不下于二三十人。
特么的死在咱手里算便宜他了。
等等,远行商旅绝对不会单独出来做买卖,必有同伴,少则七八人,多则百余人。若他是杀人越货的歹徒,那其他人也绝对不干净。咱杀了一个,其他人得知,他们会怎么做?
蹁跹扭头看向门口,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撞上马蜂窝了。客栈中肯定还有歹徒的同伴,不止楼下见到的区区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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