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啥叫清清呢,乍不叫紫紫,绿绿,兰兰滴呢,”清清仰着清清的眼,问着。
“知道有你的那天,我正在青城山,那座山那天正下着青色的细雨”,我闭着沧桑的眼,回着。
巴蜀的路,多山。西边倚着青蔵,东边靠着秦岭。
光的影穿透车窗,明来暗去。 一明一暗间,念起了又落。
西周时,一年成了邑,三年成了都。
后蜀时,四十里芙蓉,有了锦里。
西汉时,色授魂与,心愉于侧,有了赋词。
大唐时,桃红的笺上芬芳着,四十一岁那年的心动。
这座城,是裹在雨滴里的一座城。
连着三天,坐在只见灯光不见阳光的实验室里实验,屋里满是屋外不停的雨的味道。
寂静里,不知是心里还是耳朵,谁先听到的,府南河浅吟轻唱的河水声。
成都,天亮的晚,赖在床上,用不着理由。
拥着,湿漉漉的薄被,用体温,暖着它。狭窄的窗上,泛白的青色透了进来,斜斜的,在昏暗的屋里,划着杂乱无章,明明暗暗的影,尘埃在明里,轻舞着,在暗里,沉睡着。
露在被外凉凉的手指,探了一下,正触在汵落在床边的青色,指尖一暖。
订了晚上回广州的票,肚馕早己敲锣打鼓,才想起已有十多年没尝这眼热心跳的麻和辣了,颓废的眼,又激荡了。
带上门,想了想,又回去穿上了外套。
还好,街上没了雨,天上飘着一片片,淡青的,深蓝的,墨灰的云,染得空气中,也是青濛濛的。
等着巴士,雨,不声不响,就来了,很细,很疏。许久,才察觉到。
然后走了,然后又来了,然后变密了,一丝丝的象件毡子,凉凉地披在身上,头发湿了,衣服湿了,眼睛湿了,整座城都湿了。
上了车,在最后靠窗坐着。车窗上渐渐起了雾,用掌心在上印了下,雨里的成都,在一轮清晰的手心印痕上,辗转着。
路口,巴士在细雨薄雾里的路东口,等着路西口几个行人在穿过。
雨又轻了,雾又浓了,雨丝坠在雾里,不出来。
雾色在十字路口,向深处染着。
一个不着妆的,只着件男式白衬衫女人,干净的象街角的那株雨中叶榕的枝条。仰着脸,张望着,在街口过,一下跌进了雾里。
白的雾,在她腰间绕着,卷起的袖口,露出一节白的手腕,上面套着一个黑的发结。指尖曲着,象朵白色的莲,在雾里藏着,现着。
我的眼晴,沉沦着,随着那朵莲,一会沉入雾里,一会开在雾边。
着衬衫的女人转进了一条巷里。雾也莫名地散了,空荡荡的路口又清明了起来。
这儿的水土只润养这儿的女人,男人象爱斯美达拉旁的卡西蒙多。
青砖的墙,石板的路,斜坡的顶,巷弄错落着。
树荫下,屋檐边,一桌桌的码着川麻。抱着娃喂着奶的婆娘,赤着膊拖着鞋的男人,眯着眼吮着茶的老汉,弯着眉回着信的女娃,在麻桌边围着,坐着,手里揣着,眼里瞄着,算着上家,防着下家,一付牌桌上,象民国时的川军般,谈笑着,硝烟四起着。
打累了,一边就是简简陋陋的茶摊。
讲究着,随意着。
雨后微凉,微暗的光影,半晨半暮的样儿,投在幽暗的茶摊中。七八把竹椅,早没了青翠色,灰黄的竹节处,被长久触摸的温润油光。两三个木桌,边角己没了漆色,只剩几道零乱的,深深浅浅木的痕。掌心大的白色瓷碗边,几笔青色,轻描着山,淡写着水。盖沿微欠的缝隙,一丝丝热茶的香,袅在茶盖上,又散了下来,在碗沿聚着,坠着,浸在木桌的纹理里,浓处,淡处,象碗上山水的倒影。
伙计拎着紫色泛亮的茶壶,不吱声的继着茶水,细长的壶嘴,在纤小的茶碗上腾挪着。
几个茶客,倚着,躺着,靠着竹椅,赤着的脚架在桌腿上,听着树上有一声,没一声的鸟叫声。手里的竹筒冒着几缕青色的烟气,和着茶碗里茉色的茶味,缠绕着时光。
看着,懒的不想走。
躺饿了,另一边是沸沸腾腾的川锅。
簸箕,竹架,黄板凳。红的是汤,绿的是叶,白的是藕,又红又白的是肉,又绿又红的是辣。又白又花的是麻。热气四扑,麻劲沉沦,辣味冲天。荤的素的,生的熟的,麻的鲜的,辣的甜的,一格一格的,往里涮着自个的最爱。
一桌子的红男绿女,男的涨着红透的脸,急色地挥着筷子,只有这时才显出男儿色,女的抹着红扑的脸,吹着烫嘴的诱惑,显着无时不在的女儿色。
麻和辣,淋漓着。
成都,在巴士玻璃窗上,掌印中的小巷里,模糊着,清晰着。
而多年前的,青城的山,乐山的佛……那种绝色,只见一次,就能将我燃尽。
如你。
后记:
“拜武侯,泡锦里,”
锦里,蜀时最老的街,却只有清末民初的街的样。擦身而过的一个山东汉子扯着嗓子说,这乍跟趵突泉门口一样呢。
又转到五里外的那一宽一窄的巷子。
说是康熙平定准什么后,留下几百号兵丁的兵营。往深深的巷子里瞅瞅,除了吃的也就剩下吃的了。
在满是麻辣味的巷子里,有个竹叶青,想它能得意这味。数了数,一株青竹下的价签上的好几位数,转了又转,咬了咬牙,买了一小条。
邮寄时,发了条短信说,卖茶的妹妹太好看了,没控制住就买了。边发着,边顺着味,瞅见了隔璧老妈兔头,弄了两,又拽了两袋张飞牛肉。与茶扔在一起,发走了。
想,它翘着二郎腿,品着竹叶青时,会不会串上麻辣兔头的味?
看了看点,摸了摸瘪瘪的钱包和瘪瘪的肚子,穿过一街的麻辣味,急三火四的朝成都站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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