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高为师,德高为范。第一次看到对“师范”的这种解释时,我心里凛然一动。
师范,在很多人眼里,不过是一个专业。师范专业通往的职业,也是最平凡不过的一份职业——老师。
老师这个词前加一个“小”就成了“小老师”,很多时候或者别人或者老师自己都称呼自己为“小老师”。
许多时候老师的确显得很“小”。
作为一份职业,老师收入并不光鲜亮丽。当很多行业薪酬水涨船高时,老师们还拿着很多年都不涨一次的微薄工资,早起贪黑干着老师这份工作。
生活在学校家庭夹缝中的老师,常常被来自不止一个方向的压力压得扁扁的。
曾几何时,老师们被捧上圣坛奉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曾几何时,老师们成为被批斗的“臭老九”;如今,老师又成为一个“高危职业”,成绩上不去领导不满意,批评学生家长不满意,生生变成了一个夹心饼。
老师不好做,做一个好老师更难。如果只是像其他工作一样做一个老师,朝九晚六,到点下班,也没什么不好做,不过都是如此。
但是多数老师们不这么做。
“做老师是个良心活儿啊!”我还在乡村小学上小学的时候,就听到一位老师这样感慨地说道。
虽然那所学校只是一所村办小学,里面多数都是代课老师,但是他们没有因此敷衍了事,一样兢兢业业,做好本职工作。
其中一位姓任的女老师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任老师是个代课老师,那时候做个代课老师也需要家里有点门路才行,任老师家里大概有人在村支部。
任老师人长得又高又直,英姿飒爽,来去如风一样,像春夏之交的一株白杨,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很多雷厉风行的人待人都比较严格,难得这样利索干练的任老师却并不厉害,她对待学生十分温柔。
她教我们的时候有一个细节始终记得。每逢课上到一半左右,她总要停下来,让我们趴在课桌上休息三分钟。
起初我们不习惯,从指缝里偷偷往外看,任老师就笑着叮嘱我们:“快趴下,不许偷看。”于是我们就笑着继续趴下。
这样微不足道的一个细节我一直记了很多年。
后来读到魏巍写蔡芸芝老师的那篇《我的老师》:
她从来不打骂我们。仅仅有一次,她的教鞭好像要落下来,我用石板一迎,教鞭轻轻地敲在石板边上,大伙笑了,她也笑了。我用儿童的狡猾的眼光察觉,她爱我们,并没有存心要打的意思。
每次读到这里,都能感到师生之间爱的流动,那时我就会想到任老师,那是一种相似的感觉,都有爱的流动。
不过短短三分钟,但是其中却包含着任老师对我们这些孩子无言的爱。这份爱看起来云淡风轻,却如春阳如和风温暖了我们幼小的心灵,让我一直记了很多年。
教育本质上应该是一种爱的教育,用爱做桥梁去沟通彼此的心灵,让一颗心灵影响另一颗心灵。
但在当下的环境里最缺乏的就是爱的教育。
父母爱孩子,没有换来孩子同样的爱,却换来孩子的仇恨,那个将孩子送进名牌大学的母亲,最终惨死在了自己孩子手里。
老师爱学生,没有换来学生的理解,换来的是学生的敌对与叛逆,很多校闹根源就是师生矛盾。
很多时候我们不是不爱,只是我们不懂怎么去爱。
爱,不需要惊天动地,轰轰烈烈,像春雨润物,像小溪潺潺,悄无声息,缓缓流淌,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可以传递爱。
爱学生,让学生感受到自己的爱,并唤醒学生的爱,这样的教育才是成功的教育,这样的老师就是好老师。
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遇见爱不容易,遇见欣赏更不容易。
学生与老师的关系,最好的状态是彼此欣赏的朋友关系,也就是那种亦师亦友的关系。
诗人臧克家和闻一多先生之间就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据说当时臧克家报考青岛大学(山东大学前身)时,数学交了白卷,国文写了一首三行的诗。
主持考试的文学院长兼国文系主任闻一多,对这位考生的作文大加赞赏,给了98分。同时,闻一多又向校长说项,极力主张破格录取臧克家。
臧克家就读青岛大学后,与闻一多成为至交好友,两人引为知己。1933年臧克家自费出版处女诗集《烙印》,老师闻一多掏了20块大洋给予支持,并且为诗集写序。
类似的师生关系还有沈从文与汪曾祺。
汪曾祺在西南联大就读期间成为沈从文先生的得意门生,沈先生不仅是汪曾祺文学道路上的指路人,还在生活上关心照顾汪曾祺。
汪曾祺发自内心敬仰老师的为人,理解老师对文学对艺术的执着追求,在沈从文去世后写下《星斗其文,赤子其人》等文章,多年后还不忘师恩,时隔四十年还常在文章里缅怀追思恩师。
这种师生关系已经超越了传统的“传道授业解惑”的功能,上升到人格精神层面,对人的一生都产生很大影响。身为学生,得遇如此良师,实乃三生有幸。
我很幸运,也遇到过这样一位影响我人生的老师。
今天我能走上写作这条道路,除了先天的喜欢,还离不开我遇到的各位老师的鼓励,其中高中语文老师阎老师给我最大的鼓励。
阎老师是我们县中出名的美女,长长的麻花辫,尖尖的瓜子脸,杏眼如水,甜净俏丽,来来去去就像一幅画。
但阎老师绝不是花瓶美女,作为一个学生听她讲课是一种享受,即便作为一个女生,我也发自内心欣赏这位女老师。
阎老师更可贵的地方不只在教学上,她不像一般老师仅仅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她还用她对文学的敏锐触觉去发现同样热爱文学的孩子。
我就是这样被她发现的,尽管我毫不起眼,恨不得将自己藏在地缝里,还是被阎老师的火眼金睛发现了。
对我这样一个无背景无美貌的女生,阎老师给予极大关注,我的作文每次都被作为范文朗读。每次听老师在讲台上绘声绘色读我的作文,我都把头深深埋在课桌上不敢抬起来,但心里的喜悦却像花儿一样一朵一朵绽放着。
本来缺乏自信的我从阎老师那里找到了自信,对写作懵懵懂懂的我开始把写作作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除了因为自己喜欢,还因为老师的喜欢——能得到这样一位老师的表扬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
那是第一次得到一个老师这样的欣赏,有一次老师生病我和班花朋友去看她,当着那位班花的面,阎老师对我赞不绝口,鼓励我好好写作,将来会有前途。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让班花羡慕得不得了。
阎老师对我的欣赏让我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有价值的人,
老师的鼓励一直持续到我高中毕业,后来不教我了还推荐我参加作文竞赛,托别人捎给我复习资料。
从阎老师那里,我获得了强大的精神鼓励,体验到被人欣赏被人认可的感觉,指引我找到一条通往光明和希望的路,让我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所在。
老师,不过是一个职业;老师,也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老师也有自己的艰难心酸。
要求每个老师都像华坪女中的张桂梅老师一样将毕生奉献给教育事业,要求老师们不顾自己小家为学生奉献所有,要求老师们那些微薄的工资却付出超出工作几倍的能量,那是一种不切合现实的苛求。
每个老师在自己尽可能的范围内,做好本职工作,用爱心教育孩子,用精神感召孩子,为成长中迷惘的心灵指引方向,这样的老师在我眼里就算一个好老师,值得我们去尊重去爱戴。
2022-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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