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苏煜来的时候,蓝若雪支着脑袋睡着了。他心里一紧,难道那人已经来过了?
原本今晚是打算多让几个人守着的,怕打草惊蛇,所以表面上还是一切如常,只有暗处多了几个人。
他走到窗户边,事先撒好的金粉没有踩踏的痕迹,说明没有人来过。
他又走到床边,蓝若雪的脑袋偏在一边,眼看就要滑下去了,苏煜伸手托着她的脑袋。
她睡得沉,枕着正好。
苏煜想叫醒她,还未来得及出声,蓝若雪突然睁眼,苏煜猛得收回手。
一下子失去依托,脑袋往下一沉,蓝若雪揉了揉脖子,直接趴在床边。
苏煜推了推她,蓝若雪睁着迷离的双眼,写着满脸的问号,像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苏煜不自觉看向别处,“你困了就去休息吧,这里我守着。”
“嗯。”蓝若雪半分没有推辞,也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径直起身往外走。
苏煜看着她虚浮的步伐,出声道:“等等。”
蓝若雪回过身来,依旧是睡眼惺忪的疑惑脸。
“弟妹的脚多大?”苏煜问道。
蓝若雪的视线移到自己脚上,“六寸七分。”
“所以半夜三更翻窗户进出的人是你!”
迷离的双眼立马变得清明,转瞬又装作迷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蓝若雪转身想走,苏煜快人一步挡在她身前,“你真的不知道吗?”
两人挨得近,苏煜比蓝若雪高出一个头,为官多年的他有股清正威严之气,蓝若雪精神不济又心虚,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这怎么行?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蓝若雪抬头与他对视,片刻之后败下阵来,眼睛又涩又累。
她揉了揉发胀的双眼,索性认了。
“你怎么察觉到有人进来过,你又怎么知道是我?”
“你为什么要半夜翻窗户?进来做什么?”
“我先问的!你先说!”
两三个回合,蓝若雪已经化被动为主动。
苏煜也懒得跟她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守着病危的亲弟弟睡得不省人事,你说这正常吗?”
蓝若雪:“子夜本就是人最犯困的时候,小睡片刻一不小心睡过了,很正常啊。”
苏煜:“我素来浅眠,平日里都睡不踏实,怎么可能……”
蓝若:“亏心事做多了?”
“现在到底是谁做了亏心事?”苏煜双手叉腰,觉得好笑。
“不是我,我没有。”蓝若雪否认得贼快,“虽然以前干过亏心事,但是这次真的没有,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我就是来看看他。”
“你还知道你们是夫妻啊?青天白日有大门你不走,你非要半夜三更爬窗?”
“你吼什么吼?”
“我……”他哪里吼了,不过就是声音大了点。
“还不是因为你们全家看我不顺眼,老夫人都开口让我走了,我哪能明目张胆在她面前晃,不就只能半夜偷偷看两眼嘛。”
苏煜有些理亏,这事儿确实是老夫人冤枉了她,也确实开了口让人走。
“你以为我喜欢半夜翻窗户啊,觉都睡不好,气色都变差了,你自己看。”蓝若雪指着自己的脸凑到苏煜眼前。
苏煜虽然很快别过头去,但刚刚凑的近还是看见了,她脸上确实没什么血色,上次见她的时候可是面色红润,容光焕发,这才几日,就成这个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病号呢。
苏煜心中有诸多疑问,但是想到蓝若雪把那么珍贵的药悉数留给了苏寻,不好在这个时候提及。
最后蓝若雪也没走,两人一同守着。
“你是怎么凭借那一点点的不寻常查到我头上的?”蓝若雪问道。
“那一点点的不寻常只是让我起了疑心,真正的线索是你留下了脚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苏煜就把他查案的历程跟蓝若雪讲了。
“六寸七分的脚印,石板路上的蝴蝶兰花苞,以及出现在后房的你,答案就很明显了。”
“那不也只是你的猜测嘛,早知道我就不认了。”
“既然对你已经起了疑,总能查到证据的,比如你衣服的袖口,抽丝了。”
蓝若雪看了看自己的衣袖,果然两根线跑出来了,对苏煜心生佩服的同时,不免感叹:“你太可怕了。”
“你若不做坏事,怕什么?”
“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蓝若雪问道,“你说苏寻出生在你们家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煜没答,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界限分明的好坏。
静默了一阵,苏煜说道:“多谢!”
“谢什么?”
“谢你没有把实情告诉母亲。说来惭愧,我曾一度认为你任由母亲发落不做任何辩解是为了趁势离开将军府,今日大嫂把所有的事情跟我说了,方知你什么都不说是不想让母亲难堪。你们这门亲事,小五本是拒绝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想拖累旁人。母亲执意,他才不得不答应。如今小五因为这场亲事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母亲定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所以谢谢你。”
蓝若雪干笑一声,“你们想得真多,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跟老夫人起争执,不然苏小五又要跟我讲长幼、尊卑、伦理、道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听得头大。”
“只是这样吗?”
“嗯。”蓝若雪点点头,“你们每天都想这么多,不累吗?”
“累归累,但身处这个位置,若凡事不多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是。”
苏煜看着昏迷不醒的苏寻,“以后小五都没机会跟你讲道理了。”
“他要是再讲,我就把他嘴巴缝起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苏煜:“你是用什么东西让我们昏睡的,时间也不长,如果不是因为我比常人敏锐,真的会以为只是睡了一觉。”
蓝若雪:“也没什么,就是一种安神香。”
苏煜:“安神香只能助眠,怎么能让人昏睡?”
蓝若雪:“夜深人静本就困乏,用安神香就够了。”况且那也不是一般的安神香。
说着说着蓝若雪没声儿了,苏煜看过去,她已经趴在床头睡着了,睡颜恬静,丝毫不设防。
苏煜找了一件披风给她盖上,蓝若雪很不喜别人扰她清梦,下意识地皱着眉头,拢了拢披风,换了一边脸趴着。
如此,苏煜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为官多年,他见多了人性的黑暗,惯以恶意揣度人心,他总觉得蓝若雪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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